兩手一攤 作品

第五十七章 通緝令(第2頁)

 接下來,黃阿叔又詳細的講了那位津門出發的武師帶著一線天離開少林去了滬上、金陵,再逆流而上奔赴鄂省踢了武當山的山門,如今正要往南邊走,看著目的地不是禪城就是羊城,再往後就不知道他想做些什麼了。


 其中最葉問關注的是這位武師一路大打出手,幾乎沒一處不把人家武館踢了的,就算在滬上不時興開武館,他也把人家精武體育會和滬北國術館的大門敲開跟裡頭高手過招。


 光是叫得出名字的大宗師就足以令人膽寒,李景林、傅劍秋、孫祿堂無一例外都折戟於他拳、槍之下,一時間聲威赫赫,已經有人稱他為華夏第一高手了。


 “除了那位爺,南北大俠,杜心五!”黃阿叔說到這裡,由衷的佩服起來。杜心五的名號對在座諸人來說無比熟悉,因為他們粵地出去的那位中山先生,當年就是杜大俠護著他一路走南闖北,最後成功覆滅了前朝。


 “自然門的名聲好多年不見於江湖當中,沒曾想杜大俠寶刀未老啊。”勇哥誰也不服,但是談及杜心五同樣欽佩不已。


 然而黃阿叔卻不急不忙的搖搖頭,喝了口茶方才說道:“杜大俠後來在公開場合說了,是與那位武師談論了武學理論,搭把手比了跤功,言語中極其推崇他的武學造詣。只能說杜大俠未敗,但也沒攔下他的腳步啊。”


 “拳怕少壯嘛,杜大俠多大年紀了,而且杜大俠向來謙虛,肯定是替人抬轎子啦。那人……對了,那人到底什麼模樣,多大年紀?”勇哥說道這裡方才疑惑的問道,他本來想說杜大俠提攜後進,可是一想起這人都能打過宮寶森,還對武林宿老毫不留情的出手,只怕年紀也不小了。


 勇哥天天泡在堂子裡消磨時光,可大夥這些天無日不談論這場武林風波,卻從沒人提及這位攪起風雲的人物到底是何等樣貌。


 “喏,這是他的通緝,金樓外頭還貼著呢。”馬上有人掏出一張不知從哪揭下的通緝令,單子正上方是一張白描畫出的人物樣貌,下頭寫了這人姓名來歷,詳細描述了他做了何等十惡不赦的壞事,最後附上懸賞通緝的獎勵。


 眾人先拿給黃阿叔,讓他念出這通緝上寫的什麼。沒辦法,在座習武之人只怕有不下半數是睜眼瞎的文盲,讓他們打人還在行,讀書?他們要是愛讀書何必跑去練拳啊。


 “哎,我瞧瞧啊,這上頭是這樣寫著的。”黃阿叔接過通緝,馬上替大家唸了出來,“通緝文搏之懸賞獎金,津門公共租界警務處為懸賞緝拿事查得有一武師姓文名搏者於民國二十年八月八日晝於東洋租界靜園悍然入室搶劫未遂殺人逃竄,至今未獲,如有人通風報信因而全獲者獎賞壹萬正。”


 黃阿叔讀完懸賞通緝,大夥無不咋舌,這年頭能用一萬大洋懸賞,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這人定是做下了潑天的大事。再一打聽,所謂東洋租界靜園,那可不就是前朝廢帝居住的地方嗎?


 “黃阿叔,我不識字,你讓我看看這人到底什麼模樣啦。”勇哥撇開眾人擠到黃阿叔身邊,無奈之下黃阿叔就把通緝令拿給他看。


 勇哥接過之後一看,嚇得忍不住端起茶杯倒吸一口涼茶,也不提這人年紀,因為一看就知道不凡啊。


 他喝下茶壓壓驚之後感慨道:“哎呀,難怪這人能闖下這般禍事,光看這面相就知道,定是一等一的煞星啊!”


 大夥看過之後同樣贊同,相由心生,沒有如此可怖到令人膽寒的模樣,怎麼能做出那種兇殘之事呢?


 葉問也很好奇,但是他修養好,便一直在一旁喝著茶等候,直到大夥逐漸散去開始繼續聽戲喝茶各自聊天打屁,他方才施施然站起身子,走到放著那懸賞單的桌子,這一看,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葉師傅也忍不住為之心折。


 果然,那照片上的人身高九尺腰闊十圍,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虯髯鬍須,一雙眼睛寒芒吞吐,掃帚眉渾如刷漆。一看就是極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又有無邊巨力潑天肝膽,讓葉問不禁略微後仰,彷彿這裡頭畫像的人就要殺出來跟他搏命一般。


 而被畫成那副鬼樣子的文搏在幹什麼呢?他被人攔住了。


 “這照片是你嗎?”


 “不是我。”文搏坐在板車上,鎮定的回答,在他旁邊的翁師傅和一線天強忍著笑意低下頭,免得讓眼前這位軍爺看出端倪。


 “不是嗎?”軍爺疑惑地盯著通緝單上的畫像,對比文搏的樣貌,怎麼看怎麼覺得就是一個人。


 “不是,我很瘦。”文搏示意他拿通緝令跟自己放在一塊,顯然這就不是一個人嘛。


 可那軍爺拄著手裡的漢陽造,十分肯定的說道:“這就是你!”


 “你說他是我?那這就特麼是我!”說罷,文搏就要從板車下摸出自己的大鐵槍。


 眼見文搏動了怒氣,翁師傅趕忙管理好表情上前摟住軍爺,一把往從懷裡塞掏出包哈德門放到他手裡,低聲說道:“軍爺您息怒,我家這少爺錦衣玉食嬌生慣養,脾氣不好不通人情,這事情他不懂,咱能不懂?您辛苦了辛苦了。”


 收了賄賂,那丘八方才滿意的讓開位置,擺擺手示意一行人離開城門,往外走去。


 這時候另一個在邊上打瞌睡的士兵才晃晃悠悠的起身,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說道:“你說你,一個月才幾塊大洋,那傢伙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你玩什麼命啊?”


 “老表你這就不懂了,我就是知道他不好惹才故意訛他,這人鐵定是在哪兒犯了事,凶神惡煞的。就是這種人才怕引起注意,必須得留下買路錢。再說了,他不好惹,能比我手裡這傢伙更不好惹?”這丘八振振有詞的點點手裡傢伙,顯然是幹慣了這種事情。


 最近上頭下了命令,要他們加緊搜捕逃犯,各色各樣的通緝發了一堆,這守城門的士兵經常就隨意掏出一張通緝令勒索那些形跡可疑的路人,都快成了慣例。


 於是文搏從城裡出來,便遇上這事,他原本已經準備暴起傷人,反正到了城門口,將門洞附近的警衛肅清一空,他有充足的時間逃離。


 結果翁師傅不願生事,給了包哈德門當買路錢。


 等他們幾個人走遠了,確認周圍再無人後,翁師傅才說道:“文師傅您別跟他這種小人計較,咱大人有大量,把他當個屁放了。”


 顯然,翁師傅很怕文搏一時興起跑回去把人家打死。


 聽見這話,文搏都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來是以為真讓人看破了行跡,原來是碰上了小兵勒索。這不怪文搏不懂人情世故,而是這年頭從上到下都是這般作風。只是文搏在津門名氣大手段狠,人家見了他避開都來不及,當然不會遇見這種事情。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兇殘?犯不著為了包煙要人性命,我這人和善的很,生平不愛與人紛爭,從不是殺人放火的秉性。”文搏這會兒確實看上去頗有幾分佛性,他一路上教翁師傅和一線天學自己的功夫,雖然練法因為沒時間停留難以傳授,但是打法幾乎每天都在通過不斷地切磋進行教學。


 於是文搏覺得自己的性子越來越沉穩了。


 不沉穩不行,會被這兩個傢伙氣死。


 比如翁師傅,他一方面是年紀大了反應記憶都下滑,很多時候文搏跟他講了之後他好像懂了,可是下次還是會犯下相同的錯誤。不是翁師傅不用心,而是他之前學的東西和文搏教的有很多理念不一。


 例如說拳法,別看大夥都說練拳練拳,實際上翁師傅的功夫施展起來大半不是用拳頭打的,而是用掌根、手刀來進行打擊。


 這個問題文搏一直很疑惑,多次糾正之後翁師傅還是習慣性的使用自己的方式進行攻擊。


 結果就是文搏讓他跟一線天比劃,翁師傅明明臂展跟一線天相差不大,但是一線天永遠能打中他的時候翁師傅還差了一點兒距離——就差在出拳和出掌這一塊。


 最後文搏悉心研究弄明白了為何翁師傅的武學路子喜歡用掌打,理由很簡單。掌根擊打不容易傷到手腕、拳峰,手刀同樣如此。只有能夠攻擊到胸腹、軀幹等位置的時候翁師傅才會選擇用拳,這是傳統武學流傳下來總結出的經驗,翁師傅不過是墨守成規罷了。


 然而文搏的格鬥理論是現代的,都是在有拳套保護下為了發揮最大威力研究出的攻擊方式,不用擔心拳峰手腕受傷。光是一個有沒有拳套就讓一門功夫有巨大的不同,多了一寸拳頭的距離,那可以形成的變化和之前簡直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