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第2頁)

 這少年這兩日一直悶悶,兄因他一向自負的武功,到了關鍵時刻卻派不上用場,連留在簪纓身邊也做不到。檀順不怨大司馬手腕鐵血,只恨自己本事不濟,若非簪纓阿姊身邊需要留人,少年真想跟大司馬求一個步卒的身份去戰場上磨鍊。

 連阿兄都不斷在學習事務幫義父分憂,他怎麼能被比下去。

 簪纓不知少年九曲十八彎的情腸,只是凝眉沉思:問題便在於杜掌櫃語焉不詳,只說那是葛神醫隨身攜帶的解方。

 可那位葛先生到來之前都不知她所中何毒,又怎麼提前配了解方?

 除非是能解百毒的藥材。

 ——可若如此,葛神醫與小舅舅是老相識,沒有道理看著小舅舅每月受病痛折磨,卻不早拿出來。

 或者此藥不對他症,卻恰好能解自己的毒症?

 簪纓慢慢捻動手指,黛眉輕蹙,烏黑眸光忽明忽滅。

 正沉思間,馬車進入都城東門,驟然一個急停。

 檀順伸手穩住簪纓猝不及防向前倒的身體,不悅地推開車門,便見一個手持拂塵的禁中內侍,笑盈盈候在車外:“纓小娘子,陛下召您入宮一見。”

 “原公公。”

 簪纓透過車門一角,看見原璁的半張臉,以及他身後四五名黑衣便服的大內禁軍,當即瞭然。

 小舅舅前腳帶人撤出京城,皇家不敢和他撕破臉,但拿自己開刀來了。

 她在車中沒動,柔軟下垂的白紗緞披風襯著少女清麗絕倫的笑容,客客氣氣問:“這是召我,還是押我?”

 原璁聞言忙揮手讓身後的禁軍退遠些,賠著小心道:“自是請小娘子,陛下唯恐小娘子受閃失,特意點了幾名得力人手前來護送。”

 “李景煥的骨頭接好了嗎?”簪纓忽然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問。

 原璁變色,車上的女子便笑了,“好啊,我也該進宮向陛下問個安。”

 簪纓在昏睡之時,朦朦朧朧記起了許多兒時忘卻的畫面,包括一些美好的片段,自然也包括,她五歲那年從城門口被李景煥帶回皇宮後,庾靈鴻遣散眾人,親自端來一碗無色的藥湯哄她喝下的場景。

 那個女人在燭燈下逼近的每一寸神情,她閉上眼,纖毫畢現。

 這才是她失憶這麼多年,身份孱弱這麼多年的原因所在。

 後宮擅弄巫蠱,那麼皇帝知道嗎?

 馬車一路駛入宮城,檀順有些擔心,簪纓搖頭低語:“前線北伐,需要京城後方安穩,宮裡想在這個時候扣住我進而拿捏唐氏,未免心機畢露。一則唐氏不是軟柿子,二則太子如今還傷廢在床,一個弄不好便會節外生枝,於皇室有害無益。”

 她讓阿寶別擔心,馬車至止車門止,簪纓一人下車,坦然換乘上紫帷坐輦。

 正要行入御道,一位禁軍領隊突然警覺側目,微微抬手止住輦夫,看向簪纓的眼神有些忌憚,“禁中守衛森嚴,請小娘子勒令暗衛在此止步。”

 暗衛?!

 此言如平地滾驚雷,讓簪纓心中一驚,電光石火後她便明白過來,心緒不由翻湧,不動聲色地回頭看向身後空空的御道。

 隨著她的目光,一道全身裹黑的纖瘦人影如鬼魅般現身在陽光之下。

 小舅舅竟留了一隊暗衛暗中保護她,卻不曾告訴她。

 簪纓扣住掌心,在外人面前自然不會自暴其短,詢問他們有多少人之類的傻問題,不露一絲訝色,沉著對那名暗衛輕輕點頭。

 暗衛領命而退,轉瞬消彌無形。

 簪纓轉頭對那禁軍領隊淡漠笑道:“這樣可以了嗎?我一人入宮都不怕,偌大皇城,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原璁被這位小娘子諷刺得都快習以為常了,對那名憋屈的禁軍輕輕搖頭,小碎步跟隨在紫帷輦後,一徑至皇帝燕居的中齋殿。

 李豫已經推了旁雜事,在殿中特意等著她。見那襲飄若流雪的身影進來時,李豫一瞬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