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朵雪花(一)(第2頁)
先前趴在老太太腿上哭的小姑娘這會兒突然懂事無比,她抹著眼淚向二老行禮“都是孫女不好,做姐姐的應當讓著妹妹,還請祖父祖母不要怪罪了了。”
淩氏性子軟和歸軟和,不代表她聽不懂這小姑娘的言外之意,分明是以退為進,要加重二老怒火,到時怕不是要將了了懲罰翻倍。
她連忙解釋道“了了也是小孩子脾氣,爹孃見諒,這孩子一心護著我,若非是為了我,也不會跟文慧動手,怎麼說文慧比她大了五歲,這六歲的小丫頭懂什麼呀,就是動了手,那也打不過不是?”
二奶奶一聽,立馬來了勁兒“打不過?怎麼就打不過了?大嫂,你這是睜眼說瞎話,你看我家文慧這臉上的傷!好好個姑娘家,以後要是留了疤,可還怎麼嫁人喲!了了這丫頭年紀是不大,心腸卻忒壞,哪有打人專往臉上打的?!”
這也是令老崔公及老太太反感的地方,小姐妹之間拌嘴難免,可這動手打架,還專朝臉上招呼,很難不讓人多想,是不是淩氏教的?
作壁上觀的三奶奶施施然開口“二嫂,我看吶,文慧若受了傷,了了怕是也沒討著好,不是說她身上磕破了?快撩起衣服給嬸孃看看,究竟是哪兒傷著了?”
這哪裡是在做和事老,分明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老太太板著臉“六歲的丫頭,對自家人都如此手黑,淩氏,你是怎麼教的孩子?”
淩氏一張嘴說不過這麼多人,老崔公咳了兩聲,眾人瞬間安靜,他用年老而渾濁的目光從了了身上掃過,沉聲道“小小年紀卻做出這等事,就罰你禁足一月,再抄二十遍女訓。”
這屋子點著薰香,窗戶開了半道縫,卻令了了感覺烏煙瘴氣,她冷淡地說“不。”
“你說什麼?”
老崔公當了一輩子家主,這年紀哪怕是皇帝見了都禮遇有加,何曾被人當眾拒絕過?他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老太太則斥責道“沒規矩!誰許你這樣跟長輩說話?長者賜不敢辭,這道理你都不懂,府裡請先生給你們開蒙,書讀到哪裡去了?”
淩氏急了,想要求情,了了卻向前走了數步,在二老面前伸出雙手。
小孩子的手細嫩可愛,但二老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了了彎了彎手指“我沒有留指甲。”
隨後抬起右手比了比自己跟文慧的身高“也沒有她高。”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怎樣才能撓花對方的臉,害其毀容?
老太太跟老崔公的妾鬥了一輩子,能看不出這點門道?老崔公更是當了一輩子的官,他們哪裡是不懂,他們只是不關心,更不會去細想,畢竟長房嫡孫到現在沒個著落,不怪兒媳怪誰,難道要怪引以為傲的長子?
“喲,那要這麼說,文慧,你這可是誣賴啊。”三奶奶再度煽風點火,“我說你這做姐姐的,哪能這麼不大度?這了了也是,早說自己沒做不就結了,到底是小孩子,淨耽誤事兒。”
她是兩邊各打五十大板,恨不得大房二房掐起來,這樣她們三房才能從中得利。
老崔公臉上有點掛不住“你沒有做,為何現在才說?”
了了歪了下頭,她不明白自己已經說了實情,怎地又怪罪於她,不說是錯,說也是錯,憑什麼?
淩氏趕緊開口“爹,了了還小呢,她哪裡懂這些,也是我這個當孃的沒教好,若要責罰,還請罰兒媳。”
了了觀察著老崔公的表情,片刻後恍然大悟。
這個老頭並非不辨是非不懂對錯,他只是好面子,下不來臺,所以即便錯了也是對的,這種時候,應當由受委屈的人主動表示自己沒有受委屈再主動受罰,才能叫他滿意。
淩氏顯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主動請罰,只有這樣,老崔公才會輕罰輕判。
老崔公清清嗓子,“文慧,你有何話說?”
二奶奶搶先一步道“爹啊,這可怪不得文慧,文慧臉上的傷沒說是了了親自打的,是了了動手時,我家文慧為了不傷到妹妹自行躲避,不小心剌的,她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只知道自己毀了容,後半輩子怕是都要毀了,兒媳、兒媳心裡難受啊!”
邊說邊聲淚俱下,文慧跟著母親一起哭,老太太被挑起火氣,怒道“是不是你做的,有什麼緊要?你姐姐的臉終究是因你所傷,我看這懲罰也不必改,該禁足就禁足,該罰抄就罰抄!”
了了親眼見這一番顛倒黑白,再無興趣同這些人多說,轉身就走,她這無法無天的行為氣壞了二老,淩氏只得匆匆丟下一句孩子還小兒媳改日定來賠罪,趕忙去追。
三奶奶笑眯眯說著風涼話“這大嫂可真會教孩子,要我說六歲也不小了,脾氣卻這樣大,大哥大嫂未免太慣著了,以後長大可怎麼辦喲。”
“唉,這也難免。”二太太抹了抹眼淚,“畢竟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慣著點也應該。嗨,說白了,是我這個當嬸孃的小心眼,跟孩子計較個什麼勁兒呢,我就是心疼我家文慧,十一歲的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就要說親,你說這臉上的傷……”
越說二老越是來火,而淩氏已追上女兒,她原本想去抱她,卻再次被避開,這讓淩氏感到十分傷心“了了,你連娘都不想搭理了?”
了了沒說話,她走進屋子,淩氏跟在身後,被她放在桌上的小雪人一見母親眼中含淚,立刻指責了了“你對阿孃說了什麼?你怎麼可以把她弄哭?阿爹要是看見了,肯定心疼死了!”
了了隨意動了下手指,原本是想將小雪人嘴巴封住,可冰雪之力尚未恢復,在上個世界,她將全部力量奉還,導致現在和凡人一樣無甚區別,這令了了感到不悅。
她爬到凳子上坐下,雙手放在膝上,淩氏走過來,望著小臉冰冷的女兒,原本感覺很奇怪,因為女兒平日並不是這樣的性子,可漸漸地她便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這就是了了,了了的性子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