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第2頁)

 “散宜散宜,好奇怪。這些陣法上面寫的文字,怎麼那麼像咱們‘人間界’的竹節字啊?”

 紀散宜沉聲念道:“失卻之陣……復生之陣……四時之陣……寂滅之陣……確實是人間界文字。”

 荀青尾:“啊???但這怎麼可能呢?這裡根本就不是我們寰宇的那個‘人間界’啊!”

 紀散宜亦沉吟片刻。

 “按說天道不同的兩個寰宇,文字陣法絕不可能共通。除非……以前有過什麼你我之外的人,也曾通過時空裂縫來到過這個寰宇,並在這裡留下了‘人間界’的文字、術法。”

 “!!!”

 荀青尾聞言,突然一下子跳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月華城這些年,曾聽聞他們整個城都是什麼‘羽民’的後人!他們還說,當年羽民一族每人都會一些簡單法術、且壽數長達五八百年。”

 “仔細想想,那不就是我們寰宇的‘人間界’模樣嗎!!!”

 “哈啊???”

 旁邊趙紅藥雖全程聽得一頭霧水,但聽到這句還是傻了:“你們那裡‘人間界’,尋常人就能活五八百年啊?還會法術?那還叫人間界呢?該叫仙界才對吧?”

 “不不。”荀青尾忙解釋道,“人間界壽命、法術,本就是每個寰宇都不同,你們寰宇凡人雖壽數不長,但山川風景卻比我們寰宇更加美麗宜人。就連地裡長出來的物產,也種類繁多不少。更不要說你們這術法凋零,妖仙不再,倒也少了許多神仙爭端殃及凡人的破事,現世之人也可以更多掌握自己的命運。”

 趙紅藥:“……”


 她沒全聽懂。但總歸,有利有弊是吧?

 荀青尾:“說起來,這邊還有傳聞,好像大夏皇族、四國王室,也都是當年羽民後裔。這也難怪西涼燕王,能夠識得這陣法文字了。”

 “這麼說來,那個國師姜鬱時,說不定也是羽民後裔了?”

 燕止:“……”

 趙紅藥:“……”

 “咳,二位。我們燕王他,雖是西涼王。但……”

 燕止:“是平民篡位,並非王室血統。因此,不該認識這些文字。本王也不知為何會認得。”

 荀青尾:“???”

 隨後整個一下午,幾人又叫來了頭腦比較好的沈策、何常祺的父親何大人等等,進行了一場漫長的、天馬行空的猜測討論與追根溯源。

 而同一個午後,慕廣寒正與眾親友各自衣衫不整、灰頭土臉地,匆匆走在回城的路上。

 實在沒辦法不灰頭土臉——慕廣寒尚能維持幾分體面,畢竟當年時空亂流也造成過月華城周邊多次瘴氣、地裂頻發,他對於整治這些已有一定經驗。

 而邵霄凌、李鉤鈴、拓跋星雨等人,卻是人生第一回頂著腳下大地隨時隨地的四分五裂的危險去救人!

 更別說熔流般的天火,還會時不時鬼火瀰漫、噼啪就燒起來,焚遍大片農田、果林。瘴氣還會讓人迷失方向、身體虛弱、甚至一病不起。

 雖然阿寒一路在努力製藥、撰寫藥方,但還是不夠。

 災情太過嚴重,受災之人不計其數。縱使洛州百姓堅強,所到之處也常是房倒屋塌、哭聲一片。有不少人明明熬過了戰亂,眼見著天下一統就要有好日子過,卻又在黎明之前枉死天災。

 幾天下來,每個人心情都難免沉重,對始作俑者國師罵不絕耳。回程路上,隊伍後面更是跟滿了失了家園、無處可去的之人。好在邵霄凌一路耐心安撫,承諾他們一定能在安沐、陌阡城等地重新安家,這才讓許多傷心欲絕的人們逐漸安定下來。

 不得不說。

 洛州侯身上,確實自帶一種天然的輕鬆與喜氣。他的寬慰之語竟比任何人的話語都更能安撫人心。

 可最後半日回城路上,洛州侯的話卻少了許多。似乎在沉思什麼,難得的安靜凝重。

 李鉤鈴察覺到他的異常:“霄凌,你怎麼了?怎麼一路上都不言語?”

 “阿鈴,你覺不覺得,其實這些異象……咱們很多年前在南越,也曾見過。”

 “若我沒記錯,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

 邵霄凌當時雖才只有十七八歲,又是個洛州著名成天吃喝玩樂的紈絝,但畢竟也是君侯家的二少爺。百姓遭災,他多少也得跟著哥哥們去門努力賑濟一番。

 “我記得,當時整個洛州天火地裂、瘴氣霧沼,與如今的情況頗為相似。只是彼時王都陌阡城受災最重。而咱們洛州、烏恆兩地還好,因此你我印象都不深。”

 “但當時,你和衛留夷應該也出來賑濟了,我同二哥在火祭塔附近還遇到你倆來著!”

 “……”

 他這麼一說,李鉤鈴終於想起來了:“還真確有其事!”

 只是當年那場天災,持續幾個月後便自行消散了。加之彼時天下戰亂頻發、群雄割據,這也不過是當時太多焦頭爛額的事情之一罷了,誰也沒有太過在意。

 “但如今回想起來——其實當時的天象,也並不算……非常正常吧?”

 李鉤鈴不禁抬頭望向猙獰的天空。

 她隱約記得,當時的天空也常是烏雲密佈、黑雲壓城,略有恐怖駭人的模樣。當時她還跟衛留夷討論過,說這天色看著很不吉利來著!

 師遠廖最近,跟邵、李兩人頗為能玩到一起,聽著二人所言眉頭一皺:“咦,你們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記起多年前西涼有段日子,也有過此類異相。”

 “是不是也是七年前啊……等我回去問問蘿蕤,她天天記,肯定會對具體日子有所記載!”

 言罷,二人齊齊望向拓跋星雨。

 “拓跋弟弟,該不會當年,東澤也有過這等異象?”

 七年前,拓跋星雨大約十二歲。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慕廣寒:“城主哥哥,你當年同司祭哥哥大婚之後一起回拓跋族那次,我不是採藥摔下山受傷了嗎……那就是因為遇到霧瘴在山中迷路,然後又遇地裂,才從山頭掉下去的!”

 只是他當時以為,他是不小心倒黴。

 結果,拓跋星雨這話一出,倒是給邵霄凌整迷惑了,“啊?啥啥,等一下!你剛才說,阿寒跟誰大婚?”

 “什麼司祭哥哥?他不是隻同南越王顧蘇枋成過婚麼?阿寒!!!你這年紀輕輕的,還真挺豐富,到底結過幾次啊?”

 “……”

 拓跋星雨娓娓道來,努力解釋“大司祭就是南越王”,聽得眾人一愣一愣。隨即,大家又重新沉浸討論七年前的天相之事,無人覺察慕廣寒沉默著。

 天裂,瘴氣、天火、喪屍……種種異


 象,按月華古籍記載,這些皆是“滅世之兆”。

 而越是臨近滅世之日,這些徵兆越會潮水湧現、逐漸頻發。起初只在少量地區,之後,則會蔓延天下各地。

 “……”

 慕廣寒不禁抬頭,仰望天際。

 天空之上,疤痕一般的暗紅色口子依舊猙獰、觸目驚心。若說之前喪屍爆發他還能自欺欺人,將其歸咎於姜鬱時的術法作祟。可這幾日,連續的熔岩流淌、地裂山搖、鴉雀驚飛、霧瘴火海,種種滅世徵兆大範圍爆發,他實在無法繼續視而不見。

 滅世終至,城主獻祭。

 只是,一切怎會來得如此之快……?!

 回到安沐,慕廣寒就聽聞燕王已醒。但無奈他身上實在太髒,不得已還是先去了溫泉。

 洗淨塵埃,也想借此調整一下心情。

 溫泉中,月光像被水中波痕剪碎。遠處婚房硃紅窗牖,梅葉新綠、明燭晃晃。城中有人夜半拉起二胡,聲音悽婉、如泣如訴。

 他一半臉沉在水中,默默想著,待會兒見到燕王,他……怎麼跟他說啊?

 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才那麼短。

 本來明明想的是,運氣好的話,滅世之禍降臨前,說不定他們還能一起度過幾年、十幾年的時光。他還能為燕止做好多好吃的,帶他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但命運,果然對他不會那麼仁慈。

 怎麼告訴他……

 熱氣氤氳,刺得眼眶微微發酸。慕廣寒想起幻夢裡那場大雨,燕止溫柔地看著他,縱容、心疼,亦有幾分不滿——那不滿可太讓他當場心虛了。是啊,燕王那麼聰明,他又什麼暗戳戳的心思真能瞞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