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嚴嫂子進來的時候,榮姐坐在炕上,正和丫頭喜兒頑交線,交線就是翻花線,一根海棠色的花線在喜兒手中纏繞,榮姐勾起手指要去挑,就看到了嚴嫂子。
 

    “我又不梳頭髮,你怎麼過來了”
 

    “再過幾日便是初八,趙判官家的小郎滿月,娘子要帶著你去他家吃席,我來屋裡問問姐兒,到那日給姐兒梳頭髮是用桂花油還是用薔薇花油。
 

    要是用薔薇花油,家中先頭買的二兩已經用完了,要打發丫頭去外面買來先備著,省得到那日慌了腳。”嚴嫂子道。
 

    “聽說金哥屋裡都是用杏花水梳頭髮。”
 

    嚴嫂子聽罷,勸她別用,“姐兒合該用頭油,梳出來的髮髻黑油油的,那杏花水一股子餿味,梳出來的頭髮既不油也不亮。
 

    官宦人家的姐兒都是用頭油,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四姑娘年紀小,等再大幾歲,就曉得這頭油的好處了。”
 

    “嚴嫂子,你今年多大年紀”喜兒問道,嚴嫂子不解其故,答道“今年過了賤辰,是四十有二的人了。”
 

    “四十有二,不該喚你嫂子,該喚你媽媽才是,你也不是那等婆子,尚且不老,怎麼這般守舊,姐兒想用杏花水,你與她買來就是。”
 

    嚴嫂子不說,還真沒有人想到她都這般年紀了,瞧著像那三十剛出頭的婦人,她平日裡愛梳一頭福髻,髻上油汪汪的,梳一回頭髮,好似要用掉半兩頭油。
 

    再加上,她慣用豬油膏塗抹手臉,麵皮雖然和十八九的丫頭不能比,但在同齡的媽媽中,沒有一個能勝她。
 

    聽罷喜兒的話,嚴嫂子不好頂嘴,只得應了下來,又說起了屋外孫婆子請丫頭媳婦們吃豆兒水一事。
 

    榮姐說知曉了,嚴嫂子再留在屋裡也找不出話說,只得掀開竹簾出了屋,來到院中,見丫頭們都在吃豆兒水,說道“好生熱鬧。”
 

    “嚴嫂子,來吃一碗。”秋葵道。
 

    “方才我教豐兒替我打了,孫婆子真是會疼人,這暑天吃一碗這樣的甜湯,再舒坦不過。”
 

    豐兒端著碗走過來,告訴嚴嫂子,她剛才尋她不見,把給她打的豆兒水放進她屋裡去了,嚴嫂子點了點頭,瞅了一眼豐兒碗裡的豆水,只見碗底的紅豆細膩地成了沙,水兒是紅色,散發著豆兒的甜香。
 

    她不動聲色地嚥了口唾沫,暗道這豆水熬的好,定是孫婆子託梁二姐給熬的。
 

    “我哪裡會疼人,一碗甜湯值當個什麼。”孫婆子從後罩房出來,手中端著一隻盞兒,來舀湯吃。
 

    接過秋葵手上的木勺,先給在場的丫頭媳婦添湯添了一遍,才颳了刮甕底,給自個舀了半盞殘湯,接著說道,
 

    “這還是前陣子我家不爭氣的二兒子,打外面回來,孝敬我幾個錢,我不捨得用,今日就索性讓秋葵拿那錢買了紅豆,教二姐熬成水與大夥吃,也好解些暑氣。”
 

    嚴嫂子把孫婆子拉到一旁,指了指正房,小聲說
 

    道“婆婆好糊塗,你熬豆兒水是好心,可怎麼不見你往正屋裡給姐兒送兩碗吃,姐兒方才還在屋裡問我,我想替你遮掩一二都難。”
 

    “哎呀,我我老婆子想著姐兒瞧不上,姐兒平日裡吃的甜湯講究。”孫婆子後悔不迭,早知就往姐兒屋裡送兩碗了。
 

    “姐兒可有怨我之意”
 

    “她怨你還能說出來不成,孫婆子你怪精明一人,今日難不成是中了暑氣,昏了頭腦,她這般問我,已是在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