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 作品

第61章 蒼蒼水河,嫋嫋荒途(六)


  劉懿與死士辰以禮見過寒李,三人寥寥寒暄了幾句,便將目光集中在五才真人的落腳處。

  十步外,五才真人氣血翻騰,紫冠落地,頭上插滿了鳥毛和松枝,手上握著禿了麻的拂塵,微微輕嘆了一聲,臉上流露出無奈的表情。

  身側,剛剛出來攪局的及冠少年,手中棍棒早已不知所蹤,見他素冠素袍,有些不甘的站在五才真人身側,死死瞪著寒李,朗聲道,“大父莫嘆,若非這怪鳥襲擾,輸贏還未可知呢。”

  五才真人瞧了瞧身旁的少年,神色有些痛苦,“你大父我一聲篤信道門,一顆心早已不在凡塵,我嘆的哪是功夫與勝負之得失,大父嘆的,是你啊!恐怕這一生,你便福緣散盡,神魂煙消雲散了啊!”

  那少年鼻子一抽,眼圈一紅,別過頭去,毅然決然,“幾千條人命,總是要還的!”

  場面重新寂靜,從那少年口中,諸人已經多多少少猜到了答案。

  恢復戰力的郡兵們,將五才真人和少年裡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士兵們個個小心翼翼,隨時準備防守反擊,展開廝殺。

  隨著五才真人氣機逐漸平緩,老道長如松似竹般站在原地,他昂首傲視諸人,絲毫不減膽怯之色。

  只要五才真人不點頭,在他眼前的這些人,休想帶走他身後的少年。

  於是,場面開始僵持。

  站在一旁的劉懿,有些品透了五才真人執拗倔強的性子,他悶頭思索一番,揚頭道,“五才道長,老子曾言: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天道循環,因果報應,屢試不爽,您莫要一意孤行,毀了道心和人心吶!”

  聽聞此話,五才真人頓如洩了氣的皮球,輕嘆了一聲,對寒李等人招了招手,低聲道,“諸位,隨我來吧!”

  水河觀建成時間不詳,何人所建亦不詳,第一任觀主是誰,不詳。

  大漢帝國道教一途,有正一道、武當山、太虛觀、羅浮觀四大祖庭,水河觀於泱泱江湖而言,只是個名不經傳的小道觀,不值一提。

  不過,水河觀在彰武一郡之地,卻小有名氣,彰武民間曾有一首流傳許久的小詩:顓頊虐鬼,深固難徙;悠悠彰武,旦無高陽;天降瑞獸,調通萬物;蒼蒼水河,嫋嫋荒途。

  僅從這小詩判斷,水河觀建成之時,應為當地人鎮兇驅邪之用。

  大戰過後,兩方心情稍稍舒緩,在行進間,方才仔細打量起水河觀的佈局。

  整座水河觀僅有一處南門,門外常年青松翠柏,蒼翠欲滴,門側塑有石獅二尊,威武雄壯。入南門則為一進院,剛剛的故事,便發生在這裡。

  此刻,郡兵全部恢復狀態,重新將水河觀圍了起來,在五才真人和素袍少年的引領下,寒李、死士辰、劉懿、兩名郡衛尉和樊家武夫,外鬆內緊地向主殿走去。

  幾人一邊走,一邊警惕地打量著周圍,只見剛剛激烈戰鬥過的一進院有門樓三間,房屋紅柱灰簷、雕樑畫棟,一座寶殿內塑年、月、日、時四值功曹神像,算得上道門中規中矩的佈置。

  過了一進院,便進入了更為寬敞明亮的二進院,二進院乃是一座兩層雄偉閣樓,殿內塑有十帝閻君,閻君們昂然高坐,神色威嚴,冷對生靈,人若望之,頓生敬畏之心。

  坐落在最後面的三進院落,東側為朱雀樓,西殿為玄武閣,主殿便是水河觀的主殿,水河殿。水河殿共有三層,三清天尊在一片雲霧繚繞中,莊嚴肅立於一層,貫拔三層,不怒自威。

  因為彰武大瘟,一路上,香客絕跡行人全無,只有一些小道童在犄角旮旯裡探著腦袋,警惕地看著劉懿眾人。

  一行人從水河殿側門拐入正殿後門,兩排質樸木屋盡浮眼底,無疑,這便是觀內道士和夜宿香客日常休息之所。

  走到這裡,劉懿輕輕扯了一下死士辰的衣袖,低聲說道,“師傅,這五才真人不在大殿講明緣由,反而將我們帶到此處,恐怕事情並沒有樊觀北講的如此簡單!”

  “怕啥!有這墨家鉅子在,就算五才真人便是條翻江龍,也掀不起幾個大浪!”

  死士辰大咧咧的寬慰著劉懿,手上卻不自覺握緊了辰劍,暗自努力恢復著心念和氣機,以備不時之需。

  在一尋常木屋中,眾人列座,此時,已近日暮黃昏,卯時甫至。

  眾人無心品味道童端上的淡雅清茶,也無心觀賞早春斜陽的悽美景色,一雙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五才真人,等待著他道明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