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天家無情
“都走開!兵馬司辦案!”
寒冬間,在數以百計織工前來交綾羅綢緞的時候,二百名兵馬強行將他們分開,將一座富麗堂皇的衙門直接包圍。
數百名織工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懷裡的綾羅綢緞,即便跌倒也避免懷裡的綾羅綢緞沾到地面的灰。
這一幕被衙門的官員看見,當即起身走出衙門,站在衙門的臺階上呵斥起來。
“這裡是織造局,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誰給你們兵馬司來這裡干擾織造局差事的權力?!”
一名年輕走出呵斥,他雖然年輕,但卻身穿正五品的官袍。
眼看兵馬司的人還不停下,他當即看向織造局的護衛:“看著幹嘛,動手啊!”
不等他話音落下,便有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我看誰敢動手!”
青年官員看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同樣身著正五品官袍的短鬚威嚴男人走來。
“你是何人?”青年質問這個同是正五品的中年官員,這官員也直接作揖,不卑不亢道:“殿閣大學士兼京察巡撫王回。”
“我當是誰呢……”青年聞言輕嗤,揹負雙手擺出官架子道:
“王惟中,你要京察就京察,可這裡是織造局,是為了朝廷產綾羅綢緞及粗布的地方,容不得你帶人來撒野!”
“要是耽誤了收取綾羅綢緞,導致出海的綾羅綢緞不夠,貿易不足,這個罪……你擔得起嗎?!”
“我自然擔得起!”王回眼見著青年官員拔高嗓音呵斥自己,他旋即也拔高嗓音懟了回去。
不等青年繼續開口,王回立馬走上去正面硬懟道:“我負責京察,自然就要京察江南一切。”
“織造局總管江南二十餘萬織機和織工,每年產出的綾羅綢緞及白布價值數百萬貫,如果這裡面出現一些貪官汙吏,那損失的就是朝廷的錢糧!”
“你是說我貪汙了朝廷的錢糧?!”
“誰貪汙了我說誰!”
青年官員怒而發問,王回更是直接欺身上前,目光凌厲的壓過了這青年的氣勢。
青年不免心虛,但隨著目光掃視那群織工,他立馬低聲與面前的王回威逼道:“王惟中,你別忘了是誰把你從四川一個小小縣官拔擢到六科的,伱吃我們顏家的飯,還想砸我們顏家的鍋?”
“顏家?”王回眼神微眯,面露不屑:“你不過是仗著你老子,你老子不過就是比我王回早出生幾年,趕上了陛下南下的好時候。”
“你們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裡說我吃你們家的飯,砸你們家的鍋!”
“怎麼,這廟堂是你們顏家的嗎?”
“我沒說過,你別想汙衊我?!”顏渭激動之下抓住了王回的衣袖,王回卻用力掙開,反抓住了他手臂。
“你沒說過?那你剛才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怎麼……敢說不敢認?!”
用力將顏渭推開,王回直接對跟隨兵馬司而來的官吏吩咐道:
“奉旨意,京察製造局,都給我進去查案!”
“是!”上百名官吏當即準備衝入織造局衙門內,顏渭卻聲嘶力竭道:“給我攔住他們!”
他一開口,織造局的護衛兵卒們立馬拔刀面對這上百官員,堵在了織造局門口。
上百官員不敢上前,王回見狀卻直接走上去,胸膛頂著刀尖,嚇得那幾名兵卒連連後退。
“你們這群瞎了眼的狗東西,自己看看自己身上穿著誰給的衣服,兜裡拿得誰發的俸祿。”
“本官是京察巡撫,你們拿刀對著本官,是不是說你們要造反了!”
“這……”王回的這幾句話威懾力確實很大,他們只是織造局的護衛兵卒,確實不敢阻攔京察官員。
眼前這位,可是皇帝派來的官員啊……
不知不覺中,他們緩緩放下了手中長刀,而這一幕急壞了旁邊的顏渭。
“你們要造反啊!”顏渭衝上去幾個耳光打在兵卒臉上,可卻根本阻止不了這局面。
“走!”王回橫眉冷對,輕哼一聲便帶著上百官員走入了織造局中。
兵馬司的兵卒跟隨一起進去,很快就將織造局給控制了起來。
一本本賬目被收集起來,但王回並不著急查賬本,而是將織造局的官員控制起來後,直接派人去查這些官員的宅院府邸。
與其自己查案,不如找到一個人暴露馬腳,讓他來為自己查案。
當然,只憑他一個人去查這群人,肯定很難查,所以他得請錦衣衛和西廠這群人出手。
王回不相信,織造局這麼重要的地方,錦衣衛和西廠會不派人看著……
端水飲茶,只是幾個時辰,便有人前來上奏。
織造局的一個校書被查出家中有餘財二百餘貫,良田三百餘畝。
以他幾十貫的年俸,三代貧農的背景,自然不可能累積那麼多財富。
只是賬本展示,那校書便自己交代了織造局的門門道道。
“治下百姓,雖說只用付五分利,但織造局只收綾羅綢緞為利,而不收白布為利。”
“故此,許多百姓只能去紡織綾羅綢緞來抵利,而這些綾羅綢緞每匹價格六百文到二兩不等,白布市面二百文。”
“若是從百姓手中收了兩匹綾羅綢緞,則是可以用織造局一百五十文的成本價織造十匹白布抵賬。”
“如此一來,便淨賺五百文。”
“這五百文,三成下面人拿,兩成我等主官拿,剩下五成分別輸送到京中和顏大人府上。”
“下官知道的,也只有這些,請閣臣給下官一條活路……”
沉悶叩首,這名寂寂無名的織造局校書將織造局的貪汙情況給抖落了出來。
王迴心平氣和的端茶飲茶,抬頭瞥了一眼這人:“二十萬臺織機,每臺能賺五百文,這也不過區區十萬貫,就這麼點?”
王回很清楚自己要幹什麼,查案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搞錢,搞到足夠多的錢,讓國庫能撐過這幾年。
所以面對這名校書的話,他並不完全相信。
十萬貫雖然多,但按照他的話,也就五萬貫能送到京城,而京城的官員那麼多,各家又能分多少?
織造局的事情,絕對不止這小小的案子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