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且中路 作品

72. 第 72 章 三合一……

 將軍府這裡,早就已經將當初霍輕舟夫妻所居住的北院給收拾出來了。

    其實事實上霍輕舟作為嫡子,居住的應該是位置和環境都相對最好的南院。但是隨著老將軍夫人的去世,覃氏這個有著些許頭腦的年輕丫鬟後來居上,她所出的霍南民也變成了嫡子。

    所以當霍琅玉將幼弟霍輕舟接到將軍府撫養,最好的南院成為霍南民的居住之地,也成了理所應當的的事。

    而北院其實多年來都處於一種長久荒廢中的狀態中,霍輕舟年少之時,居住在公孫府,後來上了戰場,更是鮮少回來,也就是成婚那時候來住過一段時間。

    眼下院子雖是打理過了雜草,也換了窗紗帳子,但多年沒有人居住的地方,總是因為沒有人氣而充滿了一種奇怪的腐朽味道。

    那些小覃氏在覃氏授意下置辦的大紅大綠的床單被褥鋪在已經脫漆了的床榻上,就好像是白骨套上新衣,在這陳設簡單而顯得空曠的院子裡,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周梨和白亦初只帶來了兩個包袱,身後跟著韓玉真殷十三娘,丫鬟有阿葉和千珞。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兩人本身都是那種往人群一站,就顯得鶴立雞群,身上的氣勢優雅又高貴,那這單薄的隊伍,會像是一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滿府的主子或是僕從,都清楚地知道這個府邸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但卻同樣掩不住他們對於周梨這個村姑的好奇心,她到底是有著怎麼樣的本事,或是本身就是山裡修煉出來的狐狸精,能叫大名鼎鼎驍勇善戰的霍輕舟的兒子為她心甘情願做一個熬婿。

    如果這白亦初一無是處就算了,可是他文武雙全,聽說完美地繼承了他父親霍輕舟的一切優點。

    所以從周梨他們跨進這將軍府的大門,一直到北院,一路上從那被暴雨打得面目全非的各種花枝樹叢後面,藏了許多雙充滿好奇的眼睛。

    小姐姨娘們卻是算沉得住氣的,和覃氏一樣穿著整齊又正式,都依次排列坐在廳裡,等著周梨和白亦初他們來給覃氏這個老祖母磕頭認祖。

    但是不巧啊,周梨他們才跨入北院,還沒將這荒蕪的北院熟悉,原本萬里無雲的豔陽天,忽然從天邊蔓延出一些黑雲,以一種極其兇猛的速度,頃刻間就佈滿了整個上空。

    隨後屬於夏至的滂沱大雨就砸落下來了。

    一個小丫

    鬟急匆匆地收了傘,朝著廳裡匆匆進去,已經被雨水打溼了的鞋子在門廊留下一串腳印。

    覃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不管對誰的不滿或是不屑,都已經習慣發洩在了馬氏這個她十分不滿意的媳婦身上,"他們從鄉下來不懂規矩?你這個做嬸嬸的難道不曉得提點一二?就叫這麼一大家子等著他們。”

    但是她話音才落,小丫頭就進來誠惶誠恐地稟著,“老太太,北院那邊說下了雨,就不過來了,叫大家散了。”

    “混賬!”老太太的不快白怒罵聲和她袖子掀翻的茶杯一起在寂靜的大廳裡響起來,但在外面強烈的雨勢下,顯得很是渺小。

    小覃氏細長的眼睛看著外面的大雨,充滿了擔憂, “前幾日哪天不是好日子不是好天氣?他們非要挑了今天,到底是存心還是有意的。”說著,只看朝那肩眼間陰鬱苦氣橫結的馬氏:“姐姐,人是你去請的,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大喜的喬遷日子啊,又是風又是雨。"

    白亦初和周梨沒有來,覃氏準備的那一套又一套的下臉方式今日是賣弄不出去了。她此刻本就滿腹的怒火,聽到小覃氏的提醒,又將滿腔怒火都轉移到了馬氏的身上,"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麼?他們小輩子不懂得,難道你一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還不曉得要避著些麼?咱們這一大家子人,是要毀在你一個女人的手裡了。”

    然後覃氏就毫無預兆地契起來了,用那戴滿了寶石戒指的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腿,"老天爺啊,我霍家這是怎麼了?都說娶妻要娶賢,這娶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在場的眾人,不管是馬氏的一雙嫡親兒女,或是旁的姨娘庶子麻女們,對於當下的畫面,那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是仍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大家都十分清楚覃氏這個老太太的秉性,只要有人承擔了這個怒火,他們是不會輕易站出來的。

    馬氏垂著頭,她已經無力反駁了。但是現在奇怪的是,她沒有去憎恨白亦初和周梨是否故意挑選了這麼個暴雨的日子喬遷進來,而是失望地看著自己那豐腴且滿臉油光的兒子正興致盎然地啃著梨子,女兒慵懶地託著下巴玩她的手絹。

    這本該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最親密的兩個人,卻以一種陌生人的姿態和那些下賤的妾室和庶子女們一樣冷眼旁觀,或許還在心裡嗤笑自己的無能。

    她忽

    然有些繃不住,倏地起身,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直徑鑽進了雨幕裡,身後的丫鬟婆子急忙撐傘追去,一邊追一邊喊:“夫人,等等,等等!”

    覃氏滿臉的愕然,顯然沒有想到馬氏居然沒有跟自己告安就自己跑了,這極大的引起了她的不滿,一張塗抹著厚脂粉滿是皺紋的臉,皺成了一團,嘴裡罵了起來,還叫那些丫鬟婆子不許去追,“都給我站住,叫她去,難不成還能叫一場雨給淋死了?”

    再看著這滿廳一張張臉,覺得厭煩不已,只揮著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去!"

    比起這邊的人仰馬翻,北院裡也不太安靜。阿葉看著這些個俗不可耐的大紅大綠床單帳子,整個佈置得庸俗又醜陋,甚至給了人一種那勾欄院裡才有的感覺。

    她氣得將那些帳子床單都拆了下來,“我就曉得這些人一肚子的壞水,虧得姑娘早就做了準備。”

    比起阿葉的激動憤怒,周梨反而顯得十分冷靜,甚至是一臉的輕鬆,還同白亦初侃笑著:"我怎麼覺得,這一府的人都不大聰明的樣子?"——面打量著大家還在拆的大紅大綠帳子,在指尖摩挲著,還能清晰地觸摸到上面沒有洗乾淨的漿,這樣的料子粗賤又不透氣。

    實在想不通,是哪個大聰明出的主意,把這北院都安排上了。

    白亦初一顆懸著的心,也在踏入這將軍府後放下來了,他甚至有些覺得,這將軍府裡的人,竟然和當初周梨那個蠢笨的二嬸不遑多讓。

    聽見周梨的話,不禁也笑起來:"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聰明?"

    “如果是我,院子即便是騰不出最好的,那也要盡善盡美,做樣子嘛,自然是面子裡子都要顧著一些的。”一面掃視著這滿院子還沒拆趕緊的粗糙帳子, “阿葉幹珞,別拆了,咱們另外找人。你若實在閒不住,上去隨便把幾片瓦揭了吧。”

    這夏天的暴雨,都是一茬一茬的,不可能接著下。

    所以雨很快就停了,將軍府的側門進來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是上京城各大鋪子裡來送東西。

    隨著他們一個個踏入北院,入目就看到了一片陳舊斑駁的牆影老屋,上面還掛著一些粗糙且還不透氣的慢帳。

    今年的狀元郎紮起了長袖,和他還沒正式圓房的小媳婦一起同兩個丫鬟一起收拾著院子。

    能

    被掌櫃打發到大門大戶裡來送東西的,那都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將軍府是怎麼迎接英烈之後進門的。

    且不說這糟糕的居住環境,便是那房屋,他們瞧著滿壁的青苔斑痕,真真擔心有一日,這房屋會忽然塌了去。

    大廳裡,順著房梁往下,發黴的地板上,還有一大灘水,這自不必多說了。

    必然是剛才的那一陣雨漏下來了。

    周梨見著他們來,只一臉歉意地迎著進了這漏雨的廳: "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樣溼漉漉的天,還要麻煩各位跑一趟,偏我們才搬進來,什麼都沒有,只能請你們喝一碗水,莫要見怪了。”

    幹珞抬著一碗碗熱水上來,————遞給這各家大鋪子裡來送貨的跑腿們。

    周梨一面清點著送來的被褥等物品,“也不是我講究,實在是這一場雨落下來,進了屋子裡,這些個床單被褥打溼了不說,還褪了色。我們倒是沒有什麼,只我家夫君那裡,明日要進皇城,便是外面有官服罩著,可也不好穿著一身被染了色衣裳去。"

    她這一說,這些個來送貨的人也察覺出了這四處紅紅綠綠的粗劣床單褥子,果然已是有些褪色之相了。

    “周娘子考慮得周到。”送貨的人附和著,見她這裡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便只跟著幫忙,將東西都送到屋子裡去。因見著屋子裡漏了水,眼見著天色要暗下來了,便主動道:“可要幫忙找幾個修葺房屋的泥瓦匠來?”

    周梨道了謝,指著那房頂叫他們瞧,“喏,我家夫君他們正在修呢!”

    於是天還沒黑,將軍府如何苛待周梨和白亦初的,就已經悄悄在坊間傳開了。

    還說將軍夫人親自接他們回了將軍府,院子也早收拾了出來。

    然而破敗漏雨的房屋,粗劣褪色的床單被褥,連一套像樣的茶碗都沒有……

    就是安置叫花子,也不是這樣的。一時間大家對於這將軍府的風評之差,到了最低點。

    覃氏是第二日才曉得的,她昨日不知道是被周梨和白亦初氣著,還是因叫馬氏給氣的,早早就歇下了。

    並不知道從那側門裡,進來了很多人去北院送東西的事情。

    等這會兒曉得了,卻已經聽外面的人說,她這個繼祖母如何苛待白亦初夫妻的。

    氣得她直拿柺杖敲地

    面,這是頭一次對小覃氏發脾氣: "你是怎麼辦的?你便是要替我出氣,但也不該這樣不講分寸,你看看如今外面的人怎麼議論我的?"

    小覃氏也很委屈啊,她就是按照姑姑的話所安排的,為了討好姑姑,還將這買辦的事兒交託給了姑姑身邊的高娘嬤,叫她男人去辦。

    所以如今見姑姑朝自己發難,只指著高娘娘說道:“是她,東西都是她去置辦的,拿了我的銀子,卻買回來這麼一堆破爛。”

    高嬤嬤半點都不慌張,穩穩重重的,彷彿真是被冤枉了一樣,"姨娘莫要亂講,東西是奴婢男人去置辦的不錯,可您給的銀子只有這麼多,東西買回來您也過目了,這會兒怎能怪罪到奴才們的頭上來。奴婢一個月才總共得幾個月錢,家裡一窩老小堪堪夠用,哪裡有多餘的錢倒購給買那錦緞絲綢?”

    覃氏本願意相信自己的外甥女,可是高娘娘跟在自己身邊多年,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她撅著屁股自己就知道她想放什麼屁了。

    所以最終是沒有懷疑高娘嬤,反而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責備著小覃氏,"你果然是隨了你那賤命的娘,一分便宜不佔不貪,你就渾身癢了不是?我本還想將你慢慢扶起來,想著你到底是我們自家人,怎麼都比那馬氏強,哪裡曉得你這樣不真氣!"

    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外甥女,那柺杖最終是沒落到小覃氏的背上,只氣得將她打發了出去。

    自己悶悶起了好一會兒,才問著高婉嬤,“北院那邊眼下如何?房屋不是檢查過,沒漏麼?”

    高娘娘也一臉的疑惑, "是啊, 去了幾波人親自檢查呢! 要不就是昨兒雨太大的緣故。"

    到了眼下,覃氏都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偶然,殊不知房屋漏雨是周梨喊人揭的瓦,那褪色的帳子被褥,也是有緣由的。

    她這會兒只想急需找個法子修復將軍府在大家心中的印象,但以她淺薄的腦子,是想不出來的。

    最終只朝高嬤嬤問:“那賤種去皇城了?村姑呢?”

    “去皇城了,另外一個聽說一早帶著她的丫鬟出門去了,好像是要打算在那邊自己做飯。”高嬤嬤小心翼翼地回著。

    覃氏聽得這話,用多少青黛都沒有辦法染的花白眉毛皺在一起,“她這是什麼意思?要分家麼?”越想越氣,不見這做孫媳婦

    的來晨昏定省就算了,竟然還想自己私自開設廚房!哪個給她的膽子?

    到底是因為從丫鬟出身,以前都要伺候在主子身邊佈菜。所以覃氏自己當家做主後,自然是十分喜歡這種大家圍在一起吃飯的感覺。

    除去了一家子對自己要恭恭敬敬之外,還有一堆丫頭媳婦伺候,那是多風光體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