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且中路 作品

36. 第 36 章 六合一

    “聽著聲音, 鬧起來的不止一處,咱們從哪邊走”柳小八伸著脖子,試圖看清楚高聳的牆垣外面到底是幾方人馬在爭執, 反正那慘叫聲必然是傷了血肉的, 不然不可能叫得這麼慘烈。
 

    白亦初這會兒卻是已經翻身上了足有成年男人高的泥土牆。
 

    四鄰八方都是一樣的土牆屋,沒有哪家的牆壁有他們修築得這樣高, 所以他一眼便從那黑暗中看到了幾處燈火。
 

    並不大明亮的燈火裡, 是渾濁的人影來來回回,打砸拉扯,隱約中像是看到了有人舉起用來切西瓜的一類長刀。
 

    見此, 他眉心微蹙, 回頭只朝牆裡幾人道“果然是打起來了,還動了刀子,咱們快些走,就是硬闖也要走,留不得了”
 

    得了這話, 那姜玉陽便拾起了家裡的鋤頭,柳小八見此,心想自己也是個男子漢,轉到灶房裡拿了刀。
 

    周梨從他手裡接過一把,推著有些緊張的莫元夕“走。”阿黃已經跑在前面。
 

    白亦初從牆上下來開了門,他們三人走中間, 那姜玉陽墊後。
 

    世道不是很太平, 白亦初和姜玉陽會功夫的事情, 他們也沒有故意隱瞞,所以當從自家院子裡走出來不過十來步,便遇到兩個橫眉冷眼的兇惡面孔。
 

    那倆漢子正要提刀上前, 其中一人認出了白亦初和姜玉陽,便將同伴攔住,不知對其說了什麼,對方陰沉沉的臉上露出幾分不甘心,兩人便調頭走了。
 

    其實走在前面的白亦初心裡是慌的,見對方走了暗自鬆了一口氣,當即加快了腳步,朝著身後的幾人使了個眼神,那是連走帶跑,快速地繞過了這前面的小巷子。
 

    他們這一路頭也不敢回,只橫衝直撞地朝前跑,直至身後的那哭喊聲慘叫聲打砸聲離得越來越遠,幾人才暫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在他們這一路逃的時候,也遇到了不少人家也是揹著包袱倉惶逃命去。
 

    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往高處逃,所以這些人自然是朝著縣裡的舊官道逃去。
 

    唯獨他們背道而馳,朝著那藏在大山裡的桐樹村去。
 

    也是如此,這路上遇著的人越來越少。
 

    但人少,也就意味著安全多了幾分。
 

    很快,他們終於脫離了那像是迷宮一般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座小鎮的土屋世界。
 

    似乎逃離了那個世界,空氣都沒有那樣渾濁了,風裡也沒有了煙熏火燎和屬於鮮血特有的腥味。
 

    她回過頭,這才新建好沒多久的許多土牆屋,大部份已經淹沒在火舌之中了。
 

    “快走。”白亦初見她還在看,伸手拉了她一把, “跟緊些,只怕山裡這會兒有狼等著。”
 

    上一次撿了那樣的便宜,狼群一口氣吃了不少新鮮的兩腿羊,狼記性好,沒準還想第二次守株待兔呢
 

    周梨聽他提起狼,一下也打起了精神,緊隨著他的腳步,很快跟上了前面的三人。
 

    隨著他們的隊伍越是走向山裡的崎嶇小道,鎮子上慘絕人寰的哭喊聲,也徹底從他們的感官世界裡消失,耳邊剩餘的只有那重新長出來的樹葉嘩啦啦的聲音,以及貓頭鷹有些恐怖的叫聲。
 

    他們沒有生在那好世道,這樣逃命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不要姜玉陽提醒什麼,大家渾身都充滿了戒備,但凡有一點多餘的風吹草動,那手裡磨得澄亮的刀便舉了起來。
 

    是半夜從鎮子上啟程的,一路小心翼翼地穿越過了那一座座山嶺,等著回到熟悉的桐樹村時,正好天色破曉。
 

    一推開自家的轅門,那早前沒割完的菜已經長得高大,有的甚至抽出了花穗,不曉得哪裡飛來的幾隻小蜜蜂嗡嗡地在上面盤旋著,風從花蓬上拂過,帶著幾絲清香。
 

    這個充滿生機的早晨,一下叫大家忘記了昨晚的倉惶逃難,以及此刻的滿身疲勞。眼下這個世界,仿若和鎮子是一點不相干的。
 

    “這下也不用擔心沒菜吃了。”周梨撿起一張小板凳坐下歇氣,“不停歇地跑了半晚上,大家都先歇會兒,咱們再去地裡將糧食給挖出來。”
 

    不過如今有姜玉陽和白亦初在,倒不用周梨再同柳小八去。所以等休息會兒,大家喝了些水,他們三人去地裡挖糧食,周梨和莫元夕將那窩棚簡單收拾了一回,又將灶火燒起,就等著糧食回來做飯了。
 

    但柳小八家那些馬上可以吃的現成糧食,早就給吃完了,如今都是些帶殼兒的稻穀和大苞米,所以姜玉陽和白亦初將大部份糧食運回來,柳小八自己拿了些稻穀,去家裡那被大火燒過的石臼裡舂米。
 

    也是這功夫,周梨和莫元夕已經摘了不少菜薹,炒了一盤。
 

    又幸好當初搬去鎮子上的時候,糧食和大部份東西雖然搬走了,但也沒真將那些個作料都全帶走。
 

    甚至還留了一塊燻肉。
 

    周梨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吃的,剛和姜玉陽忙完,準備衝個涼水澡的白亦初看了出來,只直接將那燻臘肉扔了盛滿水的木盆裡就挽起袖子開始洗,“吃了便是,再放下去就不好吃了。我剛才還摘了些香椿,是有些老了,但是焯水切細些,跟著炒還是可以的。”
 

    莫元夕先一步攔了他,“我來洗就是了。”
 

    白亦初也沒同她爭,轉身便去打水往自己的窩棚裡去。
 

    待他洗完換那姜玉陽,柳小八也早回來了,大米的香味已經從燒得旺旺的灶房裡傳出來,一旁的另外一口灶火上,燻臘肉已經開炒,地裡挖來的野生蒜一起放鍋裡,那味道叫一個絕了。
 

    “今年春天晚了,香椿是有些過了季節,但山裡的蕨菜今年出得較晚,回頭我進山看看能不能獵兩隻兔子,再摘下蕨菜,左右咱守著這麼多山,是餓不死的。”白亦初已經換好了包袱裡帶來的衣衫,那退下來的髒衣裳自己正在洗。
 

    得閒的周梨本來是要幫忙的,但被他按在一旁坐下休息。
 

    聽到白亦初的話,卻是有幾分擔心,“這村裡許久不住人,沒了煙火氣,只怕那山裡的牲畜膽子大得很,沒少來這村裡,你要去不如叫姜大哥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白亦初覺得自己一個人完全可行,但抬頭對上週梨那擔憂的目光,只笑了笑“也好。”
 

    這廂說著話,柳小八也簡單擦了擦身子,略講究些的姜玉陽也差不多才收拾好出來,恰好莫元夕的飯也煮好了。
 

    早前姜玉陽做的活動小桌搬了出來,一疊油爆菜薹尖兒,還有香椿炒燻臘肉,另外還煮了一鍋油菜湯,這叫累了半夜本又沒休息好的幾人,一下被勾起了饞蟲來。
 

    拿筷子搬小凳子的,一下將小桌子給圍滿了。
 

    吃了飯,周梨見著還早,只讓白亦初他們休息休息,等著過了晌午再進山也一樣。
 

    畢竟大家也是奔波了大半晚上,本就心身疲憊,這會兒酒足飯飽,正是睏意來襲。
 

    左右也不急著吃那一口兔子肉。
 

    但這樣安逸的日子,仿若又有些不真實。周梨補覺醒來,聽莫元夕說,姜玉陽和白亦初已經去山裡了,雖不知道要在這裡避災多久,但她閒著沒事,還是將牆角的土重新翻新了一回,撒了些菜籽。
 

    周梨過來澆水,抬頭看了看湛藍天空中飄浮著的白雲和刺目的太陽,“你說真奇怪,明明是一片天空下,怎麼有的地方水生火熱,有的地方又仿若世外桃源呢”
 

    莫元夕如今可沒心思再去想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問題,聽得周梨的話,只順口回了一句“那一種米還養白樣的人呢”
 

    “也是。”周梨聽罷,像是頓悟了一般,贊同地點了點頭,又想起昨晚那光景,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不禁又長嘆了一口氣。
 

    忙活了一圈,將白亦初早就曬乾的衣裳收起來,才發現少了個人,方問起起比自己起得早的莫元夕“小八也和他們一起去山裡了”
 

    “是呢,還背了個大揹簍,說也不曉得咱們要在這裡避多久,所以打算多采些蕨菜回來,便是吃不完跟焯水晾乾,回頭也就不擔心缺菜吃。”莫元夕回著。
 

    周梨心想這樣也好,天曉得要在這裡住多久呢
 

    自己也不能閒著,拿了小鋤頭,去田壩裡挖了不少野蒜回來。
 

    白亦初他們好像是踩著太陽尾巴回來的一般,剛到家那太陽也徹底沒入山後,夜幕一下就來了,將整個村莊都籠罩在其中。
 

    收穫的確不小,那揹簍沒有白背去,如今滿滿當當的一大揹簍蕨菜,周梨見了滿臉歡喜,馬上就去燒水。
 

    那麼多蕨菜,一鍋壓根就裝不下,來來回回七八才,才給全部都給焯完水,一一撕開不斷頭,就這樣晾在院子裡那來來回回拉直的藤條上,等著明日太陽出來。
 

    若是太陽好,一天就能曬乾個七八成。
 

    菜算是有了安排,這麼多每日也不用多,但凡吃一頓,一個月是僅夠了的。
 

    另外這不是還自己種了菜,以前留下的老菜幫子也能堅持一陣,還有那田間地裡的野菜。
 

    不過周梨去田壩裡挖野蒜的時候,看到不少陌生的動物糞便,只怕是果然如同她所想,這村裡沒了煙火氣,田地也荒廢了,山裡的野獸就越來越膽大,逐漸下山來遊蕩。
 

    所以叮囑著莫元夕,萬不要一個人去,便是要去也不能走遠。
 

    兔子獵了兩隻,野雞沒有,反而是在快天黑時候路過河邊,竟然在那荒草裡驚起一群野鴨子,白亦初手快抓了三四隻。
 

    柳小八看著這葷素菜都有了,能吃好一陣子,那叫一個歡喜,“河水又漲回來了,咱到時候還能去抓魚呢果然還這鄉下還,只要人勤快,是真餓不死的。”甚至有了些想長久留下來的意思。
 

    不過這想法,第二日他就沒了。
 

    因為半夜裡,聽到了狼叫聲,就是村子裡傳出來的。
 

    以至於第二天,柳小八都不願意一個人出院子了。
 

    但大夥兒也沒什麼事兒幹,就這麼坐著,也實在是無聊得很,那姜玉陽有些可惜白浪費了這好時光,只惋惜道“若是有幾本書翻看也好。”
 

    “書”柳小八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喜歡看那東西呢那麼小小的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些亂七八糟的字,有什麼好看的自己一看就腦殼痛。
 

    “你有”姜玉陽問。
 

    柳小八搖頭,不過隨即又道“周家祠堂那邊,有一大箱呢就是有些被燒著了。”
 

    “不早說。”姜玉陽說罷,起身就出門去,不過下一瞬又推門進來,“周家祠堂舊址在哪裡”
 

    “學堂那裡啊。”柳小八回他。
 

    可是姜玉陽哪裡曉得什麼周家祠堂在哪裡學堂又在何處他這會兒正是心急如焚,見柳小八一棍子難打出一個屁來,直接朝屋子裡的周梨喊,“阿梨,你們周家的祠堂在何處,那頭還有書,我去取。”
 

    屋子裡的周梨探出頭來,朝著牆外指了個方向,“打穀場斜對面,有個池塘那裡就是。”學堂就建在祠堂外面,不過那裡早被大火燒了個乾淨,連池塘邊的柳樹都沒避免,給燒禿了,哪裡還會有什麼書
 

    但沒想到姜玉陽還真抱著一個燒得烏漆嘛黑的大箱子回來了,仿若寶貝一般打開,只見裡面七零八落地堆著些許的書,只是不是被大火燒了過半,就是被雨水打溼過,卷在一處,有的甚至都黏在了一起。
 

    然這對於姜玉陽來說,還是猶如寶貝一般,動作小心翼翼地一本本拿出來。
 

    見他此舉,柳小八朝周梨小聲問,“你看他這樣,好似那書裡真像是先生說的那樣,有黃金屋和美嬌娘一樣。”
 

    周梨白了柳小八一眼,心說真真是個文盲,“夏蟲不可冰語,你哪來曉得那書於讀書人來說,是怎樣的寶貝。”
 

    柳小八十分不服氣,得意地比劃著手裡新做的彈弓,“能有我這個寶貝我這個坐在牆頭上,能瞄外面的狼,那書能砸死人麼”
 

    不過他這做彈弓的粗糙手藝,還是從姜玉陽那裡學來的呢
 

    姜玉陽有了那堆書,整日沒事便坐在自己的窩棚外面看書,周梨偶爾也拿一兩本看,只不過大都是繁體字,她全靠著蒙,或者就是認字認半邊。
 

    那姜玉陽見了,以為她識字不多,只一一教她。
 

    白亦初和柳小八對書本都沒興趣,兩人反而覺得去獵狼更有意思。
 

    只是柳小八不會武功,壓根就不敢下牆頭,就坐在牆上拿彈弓瞄,和下了牆的白亦初裡應外合,還殺了兩頭狼回來。
 

    剝下來的皮子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柳小八便埋怨起周梨,“那日你若早些和我說,我就已經從皮毛店裡學了熟皮子的本事。”
 

    正說著,姜玉陽舉著一本被燒了大半的書過來,“這裡有寫。”然後這樣那樣說了一大堆。
 

    柳小八便去灶膛裡掏柴火灰。
 

    是勵志要將這兩張狼皮做成衣裳,接下來幾日都在圍著那兩張狼皮轉悠。
 

    等過了幾日,那狼皮果然像些樣子,也沒多大味道了,於是白亦初又給他添了幾張嶄新的。
 

    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有了事情做。
 

    白亦初獵狼,柳小八一心一意處理狼皮,從勵志給只做一身狼皮衣裳,到給大家一人一身。
 

    周梨和姜玉陽看書,莫元夕偶爾也看,但更多的時候是研究一日三餐。
 

    不過說到底還是菜類有限,總是翻來覆去吃那幾樣,實在是沒滋沒味,白白浪費了糧食。
 

    於是她便將自己大部份的心思都花費在怎麼研究新鮮的菜色之上。
 

    周梨見她上心,反而不愛多看書了,並不覺得這是玩物喪志,畢竟這也算是一項技術。
 

    只要有技術在手,人到了什麼時候都餓不死。她最近也絞盡腦汁地想,自己也不能這樣浪費時間,人家柳小八都快成熟皮子的大師傅了,莫元夕也在研究廚藝,就自己啥也不是。
 

    還沒等著她想到自己究竟要學點個什麼,傍晚的時候,那一貫坐在牆頭上的白亦初忽然坐直了身體,回頭朝院子裡的周梨喊,“阿梨,快上來,你看那個人好眼熟。”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一聽有人,院子裡的眾人立即戒備起來,就連沉迷於書海的姜玉陽都立即放下了書。
 

    周梨也爬上了竹梯,看到了那個麻桿子一般的身影,同樣是那一身熟悉的破衣爛衫,整個人傴僂著,明明是十幾歲的人,卻像極了黃土入了半截的滄桑老人。
 

    “他一個人”周梨不大確定地四處搜尋著,發現果然就他一個人。
 

    “叫他麼”白亦初問周梨。
 

    “喊吧。”周梨想了一下,爺在的時候,最疼的就是周天寶這個孫子了,自己到底得了他幾十兩銀子,雖然那也是他從爹手裡挖出去的。
 

    但又想著周天寶這人壞不了,如果做了個壞人,他不可能是如今這副樣子的。
 

    白亦初聽了她的話,回頭朝著也上了牆頭來的姜玉陽說道“阿梨的堂兄。”
 

    然後朝著那站在村口,看著這一片廢墟茫然四顧的周天寶大喊了一聲“周天寶,快過來了”
 

    他這聲音分明不小,如今村裡房屋俱毀,少了這許多阻擋物,這聲音該是能傳到村口的。
 

    可那周天寶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就像是沒聽到一般。
 

    這讓白亦初十分不解,“他莫不是傻了”話音剛落,卻見那周天寶竟然動了,朝著村子裡走來,但並不是周梨家這個方向。
 

    “他這是做什麼”周梨也納悶了。
 

    白亦初卻已經翻身下了牆,“我去喊他過來,怎麼好好的一個人變得這樣傻里傻氣的。”山裡的狼都養成規律了,天黑後才會出現在村裡,這會兒雖倒不怕。
 

    但凡事有著萬一。
 

    周天寶光著一雙腳,那雙草鞋早就沒了,褲腿也破破爛爛的,大半截小腿都路在外面,或青或紫的皮膚上面,佈滿了荊刺劃痕。
 

    他兩眼無神,仿若那夜裡夢遊一般,尋找著自家原來的廢墟。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嚇得他一個激靈,頭也不回地就跑。
 

    這一舉動讓白亦初徹底傻了眼,硬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一邊跑一邊大喊“周天寶,你犯什麼混你給我站住”
 

    但是前面的周天寶卻充耳不聞,彷彿將他做那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追得白亦初不耐煩了,這才輕點腳下,用一個飛燕踩水追了上去,將他攔住,氣得大罵“周天寶,你跑什麼跑不要命了,山裡有狼,你這汗水一出來,那狼立馬就嗅著味道來了。”
 

    而此刻的周天寶卻一臉震驚,彷彿一副才知道是他的樣子,眼裡的震驚隨後轉變成了驚喜,然後一把激動地抓住白亦初的手臂,“阿初”
 

    他這副樣子果然是像極了傻子,以至於白亦初那準備罵他的話只能吞了回去,然後甩開他的手“走吧,阿梨心軟,生怕你被狼拖走。”
 

    然而白亦初並不知道,周天寶壓根不知道他再說什麼,他的世界靜悄悄的一片,只是見白亦初甩開自己轉身走,便趕緊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了周梨家這廢墟,進了門去,只見周梨柳小八都在,還有兩個生面孔。
 

    這不免讓周天寶一下露出怯弱防備的目光,下意識地朝白亦初身後躲了過去。
 

    白亦初卻是沒理會他,只朝周梨吐槽道“瘋子一樣,我在後面喊,他就在前面跑,好似我要吃了他一般。”
 

    周梨卻發現,周天寶有些怪怪的,面對白亦初的話,竟然沒有一絲表情變化。“周天寶”她喚了周天寶一聲。
 

    然而周天寶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也還是那個樣子,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又或者說,他好像沒聽到周梨說話。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指了指周梨,又指了指自己,滿臉的疑問,彷彿在問周梨是不是在叫他。
 

    周梨見著光景,忽然想起自己前世在孤兒院時候的有些朋友,他們可不就是這一副樣子麼她心頓時沉了下去,大步走到周天寶跟前,只朝他那耳朵看去,“你耳朵怎麼回事”
 

    見她此舉,又聽得她這話,白亦初才意識到,這周天寶極有可能真聾了耳朵。也同周梨一般看朝他的耳朵,但卻陡然發現他那髒得結團了的頭上,分明是因為血跡,頭髮才粘在一起的。
 

    只忙伸手去掰開他的頭髮,果然只見那左側的腦子上,好大一條長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結了疤,但從這傷口來看,想來當初必然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小口子,怕是還傷了內裡。
 

    所以他這耳朵
 

    他的此舉,周梨也看到了,心中一陣駭然,一時看朝周天寶,心中一陣難過,“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麼傷的你外祖家那人多,上面又有你爹和兩個哥哥,誰敢搶你們家”
 

    周天寶才失聰沒多久,也沒學會光看人說話就能判斷出對方說了什麼。但是他能從周梨的眼神中看出對自己的關心,這是從爺奶出事後,頭一次有人用這樣的關憂又心疼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忽然有些想哭,緊咬著下唇,硬是將眼淚給逼了回去,然後搖著頭,彷彿想告訴周梨,自己沒什麼事。
 

    “他也是命大,換做是旁人,只怕這樣的傷早就致命了。”姜玉陽在一旁看著,見周梨難過的樣子,便出言安慰著。
 

    不管怎樣,好歹周天寶留了一條命不是。
 

    白亦初看著周天寶這副樣子,也覺得他可憐,忽然也不是那樣討厭他了,又見他餓得皮包骨頭的樣子,只朝一旁的莫元夕道“你不是蒸了米糕麼你取些給他先墊墊肚子。”
 

    莫元夕這才收回打量周天寶的目光,忙去廚房。她也是剛才白亦初跳下牆去找周天寶後,才知道是周梨的堂兄。
 

    一時只覺得自己運氣好極了,遇著了周梨,瞧她這堂兄,但凡早些跟著周梨這個堂妹,也不至於落得這樣一個可憐下場。
 

    等她拿出米糕時,周天寶已經讓周梨拉著坐下了,柳小八那裡給他打了一盆水來,見著如今周天寶這副樣子,也是滿臉的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