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隴上行(18)


                 黜龍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九章隴上行曹善成死,清河遂定。

  但此時,還有聊城尚在口前未動,還有堂邑重兵雲集,還有武陽郡需要做一個說法,此次進軍還需要一個響亮的收尾。

  時間來到三月的最後一天,也是這個春季的最後一天,隨著黜龍軍三路兵馬的大舉且遠超所有人預料的極速推進,已經意識到戰場情況的堂邑官軍重兵果斷拋棄了堂邑,南下逼近聊城。

  此舉,既是嘗試解圍聊城,拯救被陷入其中的兩位大員,也是為了倚靠上之前留在沿河防備的那些兵馬,確保撤退後路.....畢竟,此次響應清河局勢而來的朝廷官軍雖多,但核心主力卻還是以屈突達為首的那一萬多東都精銳,而這支軍隊本就是順河而來的。

  當然,也有再不走,堂邑和這一萬東都精銳也被進展神速的黜龍幫重兵包圍的現實考慮。

  而這一動作,也使得黜龍軍不再因為進展迅速而糾結於一時興起的堂邑、聊城之分,乃是立即傳令各城各處,彙集重兵,向聊城撲去。

  上午時分,專門留意北面堂邑方向的黜龍軍哨騎便察覺到了異動,中午之前,包括郭敬恪本人在內的數不清斥候隊伍都親眼目睹了堂邑方向的朝廷官軍在不顧一切往聊城逼近,然後立即將確切消息親自傳遞給了在聊城城西三里設營阻礙的,此時稍得歇息的黜龍幫騎軍。

  郭敬恪面色有些發白,但語調卻很穩當。

  「虛勢而已!「周行範呼吸粗重,脫口而對,幾乎算是吼了出來。幾名騎軍頭領一起去看。

  而周行範絲毫不懼,昂然來言:

  資歷最淺的劉黑榥忍不住跟上,卻也幾乎算是在吼。程知理也立即點頭。

  而樊豹猶豫了一下,認真來言:

  原本還算激昂的程知理想了一想,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劉黑榥漲紅了一張黑臉,絲毫不顧對方是資歷大頭領。

  周行範也毫不客氣。「程大頭領莫忘了之前薛老二的下場.....這個時候守寨便是退縮,騎兵守寨更是退縮,一旦退縮便是此消彼漲,屈突達不是什麼劣將

  ,其部也都是東都留守的老底子,窺的機會,虎口拔牙怎麼辦?」

  周行範可不是什麼空皮子頭領,此言一出,劉黑榥立即來了勁,當場跟上:

  樊豹長呼了一口氣。

  程知理立即正色來言,氣勢絲毫不亞於周、劉二人。「無論如何,走也好,戰也好,守寨也好,公也好,私也好,總得保住著五營騎兵的家底子,才能說別的.....咱們都是領兵的,都該曉得,這七千騎有多寶貴!

  且說,程大頭領看起來氣勢雄壯,內裡其實不安。

  但這股不安並不是簡單的對可能局勢產生的不安,而是多方面的——他是個精細人,對很多事情都有清楚的判斷,說是想的多也好,說的想的周全也罷,總之就是對自己對周遭都有些想法。….首先,他不知道其他人看不看發下來的那本《六韜》,反正他是看的,所以現在心裡非常清楚,那就是郭敬恪、周行範、劉黑榥這三人,其實正是《六韜》裡選兵那一篇說的那種死士,最起碼也是半個死士。

  如郭敬恪,半個典型的死鬥之士,所謂之前一朝失足,想要立功重新穩定位置的人,到了戰場上未必拼命,卻一定會堅決;周行範是典型的死憤之士,死了爹,拼了命的想報仇,只要能打朝廷的兵,他就樂意;而劉黑榥則是半個必死之士和半個勵鈍之士,所謂貧窮忿怒,窮慣了、落魄慣了,又沒什麼可丟的,好不容易得到機會,一定要求個痛快,生死都不顧的.....便是有了前途,也迫切想通過立功來遮掩自己落魄可笑的前半生。

  這三個死士,肯定是要堅持打的,誰也勸不來的,不是自己一個大頭領能阻攔的。

  倒是樊豹,明顯已經脫離了這個階段,作為降人,又有家業,反而穩當,而且是同鄉,可以依靠。

  而與此同時,程知理本人也有些糾結。

  他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對全軍覆沒和喪失兵權有一種過度恐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自從之前自以為是的搞那套反覆橫跳加不聽指揮,結果兩軍相撞使得自家家底子一樣的八百騎兵死了個精光後,他就特別敏感於此類事宜。

  但那件事情的教訓可不只是丟了家底子,還有對自己看不清局勢,認不清真英雄,不曉得自己輕重的懊喪。

  所以當此之時,他既害怕再來一次騎軍盡墨,使自己丟了本錢,也害怕因為自己的保守喪失了聊城,或者激進使得全軍覆沒,從而導致自己一蹶不振。

  念頭轉了一轉,他看向了此次出擊中名正言順的主將,也是黜龍幫中資歷最老的三大頭領之一單通海,然後心底一沉。

  這位當然也是有說法的。

  單通海耐著性子聽完身前五個頭領說完,立即揚眉以對。

  周圍幾人都再無言語。

  而單通海見到無人反駁,立即下了具體軍令:

  果然!

  程知理心中暗叫了一聲,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在整個小集體內,他的反對意見已經沒了意義。

  下午時分,春末最後一日的陽光已經非常刺眼了,南來的微微薰風中,滿地遍野的綠色間,數不清的軍隊在奮力疾行。

  和想象中的一樣,無論是朝廷還是黜龍幫的軍隊都還是農人出身的為主,他們本能的在規避著莊稼地,從官道上,從田隴上進軍。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隨著戰事的發展,焦點漸漸集中在時間上,行軍需求越來越急,這種本能的軍紀維護還是漸漸放開了。

  實際上,當官軍行進到大約距離聊城二十里的時候,雙方的斥候就已經肆無忌憚的在剛到馬腿膝蓋的田野裡放肆追逐,相互拼殺了。而行到距離聊城十五里的時候,隨著部隊披掛完畢,前鋒三千甲騎陣型也順勢展開,毫無顧忌的在田野中排列成線性前進。….其中約莫八百到一千的一支馬罩披綢黑甲騎兵,更是一馬當先,隱隱有勢不可擋之態。

  黜龍軍騎兵同樣沒有半點猶豫,就在大營和城池之間官道上列陣完畢的他們一路向北,同樣漸漸鋪陳出了數里寬的陣型,乃是甲騎在中,輕騎在兩翼,宛若一支巨鳥。

  高大的聊城城頭上,一身布衣、宛若一個尋常小吏的鄴城行宮大使呂道賓握著身側武陽太守元寶存的手,滿頭大汗來問。

  元寶存苦笑道。

  呂道賓鬆了手,愈發不知所措。

  而也就是此時,一人忽然上了城樓,遠遠便喊:

  兩人回頭,見到是已經披掛妥當的鄴城行宮副使李清臣,倒不覺得驚訝,因為前日晚上,黜龍軍騎兵剛剛抵達,李清臣便主動請了一千兵夜間去騷擾了,只是大敗而歸......三個凝丹甚至反過來殺到城頭上,弄得城內差點當場崩潰,也把兩人嚇得布衣躲入民居。

  為此,昨日李清臣再度請戰,就被兩人聯手否了。

  結果到了夜裡,這廝擅自又帶了幾百人出去燒營,雖然沒有再惹出禍事來,卻只是小打小鬧,半個營寨都沒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