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歸家的風

“大伯,老去王爺爺家借二胡不太好吧。”葉利勤還想掙扎一下。

“有什麼不好的,遠親不如近鄰嘛。葉利安,葉利安!”葉國盛直接叫上了。

“來了,來了,什麼事兒,老爸。”葉利安其實也沒啥事兒,但是怕濺自己一身血,所以躲門縫裡偷聽呢,這時候聽老爸叫自己,趕緊的答應。

“去隔壁老王家,借一下二胡,你低他兩輩兒,他應該不會刁難你。”

“好嘞!”葉利安麻溜的閃身出門。

葉國盛給幾位老輩子請茶,這次大家喝的是陪都難得的慈母秀芽,清明前採摘的,現在正當季。

李江渾和趙梓民多年沒有喝到故鄉的茶,感覺這次喝下的不是茶,而是喝的前塵往事,在連連嘆好的同時,也聊了不少想當年,葉利勤樂的輕鬆,沒搭腔。

葉利安咚咚咚,敲響了隔壁老王家的大門,開門的正是王大爺。

“王爺爺,還記得我嗎?我是隔壁的安仔。”

“安仔嗎?就是在隔壁閣樓扔石塊砸碎我十幾塊瓦片的安仔?長這麼大了。”

“王爺爺,您記錯了,只砸壞三片瓦,為這我捱了三十藤條呢。”

“是嗎?那時王爺爺心疼你,如果砸碎十幾塊,你得挨多少藤條,數得過來嗎?”

“數不過來,王爺爺您仗義,我謝謝你。”

“好些年沒看見你了,你爺爺過世那會兒,我看見你也沒認出來,這次你來我這兒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我舅公回來了,在隔壁考校勤仔的功課,要考考他琴藝。這不回來的匆忙,勤仔沒帶二胡回來,想著您老這兒有,所以過來借用一下,我謝謝王爺爺您。”

“本來看你這麼有禮貌的份兒上,我該借,遠親近鄰嘛,二胡也拉不壞,拉壞了你們葉家也賠得起,我也不怕你們跑了。”

“王爺爺您說笑了。”葉利安陪笑著。

“但是我不借,你去跟你們家要考校勤仔的舅公說,就說是我說的,勤仔二胡拉得不錯,不用考校了。”

“啊?為什麼呀?”葉利安不解。

“不為什麼,我的東西,我不願意借,怎麼不行啊,上次借給勤仔,是看葉老頑固的面子,現在老葉走了快一年了,我還要看誰面子啊?”

“哦,那王爺爺,打擾了。”葉利安不知道怎麼說動王大爺,畢竟臉皮不夠厚。

葉利安轉身欲離開,借不到不能怨自己,盡力了,回去能交差。

“等等。”這時一個女聲傳來。“安哥哥,你等等。”

葉利安回頭一看,是王二丫,估計是中午從學校回來吃午飯。

“你這丫頭,來這兒湊什麼熱鬧,這裡沒你的事兒。”

“哎呀,爺爺,瞧你那小氣勁兒,看不起你!”王二丫給王大爺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轉頭向葉利安問,“葉利勤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過來找我?”一頓三連輸出。

“回來了,今早跟我一起回來的,那個,啊?”葉利安如實回答了兩個問題,第三個問題沒搞懂題意,不知道怎麼回答。

“爺爺,我去安哥哥那邊坐坐哈!”王二丫欲進屋拿老爺子的二胡。

“你趕緊吃飯,你下午還要上學呢。”王大爺欲勸住王二丫。

“爺爺,你別管,我心裡有數。”說話間王二丫拿了二胡出來了。

葉利安見二丫拿了二胡,知道這事兒有門兒,趕緊補充道,“我家今天也弄了不少好吃的,葉利勤跟二丫頭相熟,過去一起吃點。也就舔雙筷子的事兒。”

“你這丫頭,我王家少你這口吃的,要去隔壁討飯吃。”王大爺沒理葉利安,但是對二丫說話就比較難聽了。

“放心,爺爺,我一會兒就回來吃飯,問葉利勤點兒事兒。”

“其實。。。。。。”葉利安還想解釋一下。

但是二丫沒給機會,拉著他就走。

“別理我爺爺,年齡大了,很多事兒犯糊塗。”王二丫想解釋一下爺爺小氣的原因。

“沒有,沒有,我倒是覺得你爺爺說話在理,是我們今天唐突了,也怪我爸,不知道搭錯了哪根弦,非要看客人考校葉利勤。”

“嗯,我爺爺這點兒說得對,葉利勤二胡拉的是真好聽,我爺爺都服,所以他見不得外行考校葉利勤。”

“那邊那個李爺爺,好像也有兩把刷子,應該不算外行。”

“那更得去看看了,走吧,安哥哥。”二丫聽葉利安這麼說,也是興致滿滿。

兩人回到葉家書房。

葉利勤見二丫提著二胡過來,驚異的問,“你怎麼過來了?”

“怎麼?不歡迎,待會兒跟你算賬,這二胡我爺爺不借,是我拿出來借給你的。”王二丫說著把二胡遞給葉利勤。

“我謝謝你。”葉利勤惡狠狠的小聲說。

“看來我是借對了。”看了葉利勤的樣子,王二丫也得意的小聲說。

“這是隔壁王爺爺的孫女,王二丫,這是我舅公,這是李爺爺和秋奶奶。”

葉利勤接過二胡,給二丫和趙梓民李江渾秋雅琴相互介紹。

“舅公好,李爺爺好,秋奶奶好。”二丫也沒過腦子,葉利勤怎麼介紹,就怎麼叫人問好。

“二丫好。”

“二丫好。”李江渾和趙梓民都沒挑禮,回了一個好。

秋雅琴點頭表示回禮。

“李爺爺,你想聽什麼?”

“你們這邊的曲子我聽電臺都聽過,有沒有電臺沒放過的?說實話,你們這邊的曲子真不咋樣。”李江渾第一次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想聽沒聽過的?這個我拿手,正好前幾天練了一首,也挺應景的,你們聽聽。”

“什麼曲子?”趙梓民聽了也出聲詢問。

“曲子叫《回家有風》,如果你們在電臺聽過,我這就把二胡砸了,以後都不拉二胡了。”葉利勤開始賭咒發誓。

“這是我家的二胡。”二丫聽見不幹了。

眾人哈哈大笑。

笑聲還沒停,葉利勤已經坐正身子,二胡蒼涼的聲音響起,大家聽出味道,停止了笑聲。

“風吹你頭上的霜啊

肩上的雨喲

腳下的南北東西

明天要吹你到哪裡

不改回家的歸期

風吹你身上的傷啊

身旁的霧喲

身後的山河萬里。。。。。”

葉利勤的聲音不夠蒼涼,但是歌詞的意境在那裡,配合二胡聲所獨有的滄桑感,一下子就緊緊抓住了剛歸家鄉的兩位老人,而秋雅琴估計對音律有其特殊的造詣,所以更是聽得眼睛冒光,對葉利勤越發的喜愛了。

“想起故鄉那片暖陽

等著曾經年少的你

回望來時的顛簸

前路多少起和落

只為心中那盞燈火

萬水千山都值得

不問去路多坎坷

可有拼出個結果

想到等你的那個人

忘了自己在漂泊

風吹你頭上的霜啊

肩上的雨喲

腳下的南北東西

明天要吹你到哪裡

不改回家的歸期

。。。。。。。。”

等葉利勤一曲唱罷,兩個老人已經眼含淚光,仰頭四十五度。

秋雅琴激動的跟李江渾說了一大堆,還不時用蹩腳的漢語對葉利勤說,“吼,灰常吼。”

“你秋奶奶說,這首回家的風,全曲沒有一個風字,但是句句有風,吹到心裡去的那種,她想回家了。”

李江渾給葉家眾人還有王二丫翻譯秋雅琴的評價。

“小勤,真的很不錯,這趟回家本來心裡是很忐忑的,聽了你的曲子和歌詞,我的心這才真的平靜下來,是啊,不管風風雨雨,南北東西,山河萬里,我們都曾經年少如你,這次回來值了。”

趙梓民說完,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李江渾起身表示要送葉利勤一幅字。

趙梓民趕緊示意葉國盛準備,“小勤,李爺爺的字可不是能輕易送人的,你大爺爺跟李爺爺交好半生,所得李爺爺的贈字兒不超過五指之數。”

“謝謝李爺爺。”葉利勤起身朝李江渾作揖致謝。

王二丫趁這個功夫來到葉利勤身邊,小聲說,“你怎麼謝我?”

“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葉利勤沒好氣的小聲說。

“小氣,一會兒來我家找我,送我去上學。不然我告訴你爸,你到處說我是你女盆友。”

“我沒說過啊!”葉利勤抵賴。

王二丫沒跟葉利勤繼續掰扯,收了二胡稱自己下午要上學要用,就告辭回家了。

葉利安送二丫出門。

這時葉國盛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

李江渾來到葉大生生前的書桌前,攤開長約一米二,寬約八十公分的全開宣紙,可憐葉大生的書桌,只能放下一大半宣紙,趙梓民熟練的幫李江渾扶住掉在桌子外面的半張宣紙。

李江渾用大號的狼毫筆一揮而就,先寫下八個大家都看不懂的大字,右上寫贈葉利勤。右下寫丁卯年春李江渾書於天雲鎮葉宅。寫完還拿出一個貼身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方形私印,印章是篆文,蓋上後,依稀能辨認是李江渾三字。

“葉家麒麟,一鳴驚人。”葉利勤小聲讀出李江渾的八個大字,不怪葉家眾人不認識,因為李江渾的字介於隸書和秦篆之間,看得出來,他對兔國文字研究頗深。

“你能認識?”李江渾對葉利勤能認識這八個字兒已經不意外了,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嘴。

“嗯,半認半猜吧,我看過一些古字兒,你這個人字現在該叫入字,但是你這簡單兩筆,就像一個人在作揖行禮,明顯是從跪拜的隸書人字兒往篆文人字兒轉變中的字形,所以我按隸書和篆文去猜,就猜出來這八個字了。”

“哈哈,想不到老李你研究變形出來的字體,居然被我孫外甥猜出來了。”趙梓民開心的不得了,接著問:“小勤,你對書法有研究?”

“沒有,我只練過幾年楷書,但是看過幾本字帖。”

秋雅琴幫著葉國盛在收李江渾寫好用完印的字兒,宣紙雖然吸墨,但是現在還不能摺疊,要攤開一邊晾上一會兒。

秋雅琴一邊收,一邊對趙梓民說了一通大家聽不懂的話,要知道,秋雅琴一直是很注意說話的,骨子裡覺得說大家聽不懂的話很不禮貌,所以不是重要的事情,一般不出聲。

“你秋奶奶說,按我們那邊規矩,你李爺爺送了你一幅字兒,你要麼回一幅畫,要麼回一副字兒。你覺得回什麼好?”

“我的畫,我師傅說這一輩子成就有限,就不在大家面前丟人了,我還是寫幾個字兒回給李爺爺吧,大家別嫌棄。”

“好!我喜歡。我給你磨墨。”李江渾聽說葉利勤要回自己幾個字兒,很是高興,主動開始研墨。

葉利勤也不客氣,字和太極都不是白練的,來到書桌前,這時,趙梓民已經重新換了一張宣紙。

葉利勤先深呼吸,沉住氣,然後慢慢呼出,尋找練習太極找到的那股氣的感覺,然後運氣於手臂,到手腕,到掌心,慢慢的在宣紙中間從上到下寫了兩豎,“願您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右上寫“李江渾秋雅琴賢伉儷雅鑑。”

左下寫丁卯年春葉利勤書於天雲鎮葉宅。

“好!”

“吼!”前面那個好是李江渾喊出來的,後面這個不用說,是秋雅琴。

“用印,用印。”李江渾催著葉利勤用印。

“這個,這個我沒有。”葉利勤不好意思,早知道花兩塊錢刻一個私章,也不至於這麼丟人。

“沒有嗎?太好了。”李江渾突然一句,讓大家沒明白過來,都看向李江渾。

“我的意思是我正好有一方青田石頭,一直沒想好刻什麼用,現在好了,我替葉小友刻一方印章,下次回來,或者下次梓民回來帶回來。”

“青田石頭?”葉利勤覺得李江渾一定是不好意思說那個玉字兒,有沒有這個字兒,價格相差好大的,所以都沒注意李江渾已經開始叫自己小友,有忘年交的意思。

“普通石頭,不值一提,但是確實是作印章的好材料,小友有沒有什麼筆名雅號什麼的,跟我說,我給你刻上去。

“好啊!”葉利勤也不客氣,直接在葉大生生前的脈案紙上寫了張三兩個字。本來葉利勤是想寫情俠兩個字兒的,但是想到陳思雨一直鄙視這兩個字兒,也怕外人笑話,所以改了張三兩個字兒。

“張三?”為什麼是這兩個字兒。

李江渾沒想到是這麼普通的兩個字兒。

“芸芸眾生,無非李四張三嘛,我覺得挺好。”

“嗯,大繁若簡,好名字。”李江渾又是一頓無厘頭的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