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一百二十四

 漂泊多年,張良早已不是那個不知柴米油鹽的貴族公子，這些年他也經歷過平民的生活，深知百姓不易。一入秋百姓就會開始囤積柴禾,就怕冬日大雪封山無法砍柴。

 即便如此勤苦，能囤積的柴禾也有限,故與其說是囤，不如說是省更為恰當，秋日裡少用一些，把家中曬好的柴禾省下來,等到冬日無法砍柴沒有柴火燒的時候再用。

 畢竟秋日裡少燒或者不燒柴禾不會死,冬日卻會,多少人在冬日裡長眠，再沒醒過。

 對有錢人家就更不值一提,許多貴族或許連一捆柴禾成型需要花費多少精力都不知道，甚至沒見過，見過的也只會以為柴禾天生就是一捆一捆的樣子。

 但對貧苦百姓來說,那是他們為數不多可以賣錢的東西，是不用花本錢，肯賣力氣、手腳麻利一些就能得到的東西，可以自己留著用，也可以賣出去掙幾個錢貼補家用的東西。

 正是因為知道柴禾對百姓的重要性,所以張良才會震驚於車上所用的黑炭,每輛車都燒炭,且這一路都是如此過來，那所耗費的炭可不少啊。

 方才他已經從劉季口中探知，這些人中除了劉季一家是秦王政點名要的，其他人都是尉繚看在劉季的面子上捎上的（劉季是這麼說的）。

 也就是說那些人原本是沒有這樣的待遇，是沾了劉季的光；還有一點，這黑炭兵卒們也能用！

 尤其是中途歇息，要燒火做飯的時候，那些兵卒竟直接把陶鍋架在鐵皮爐子上，根本沒有去附近撿柴禾的意思。明明前面不遠處就有林子，柴禾應該不少才是。

 這說明什麼！說明黑炭並不貴，其價甚至比柴禾還賤，所以那些兵卒也能享用，更是奢侈到不願為了一點柴禾跑那麼遠。

 比柴禾便宜，還耐燒沒有濃煙的炭，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其中的利益。

 他若有這炭，要不了多久能拉起一支千人的隊伍。

 “聽繚老說這叫蜂窩煤，是用黑丹為原料製作而成……”

 劉季話還沒說完，就被張良打斷。

 張良皺著眉頭道：“可是黑丹其煙甚毒。”

 “這我當然知道，可此物卻是無毒，”劉季說到一半被打斷有些不虞，小聲嘀咕道：“若是有毒，你我早就一命呼呼了，哪裡還能在這裡好好說話。”

 張良也知道是自己反應太大了，連忙道歉，並讓劉季繼續。

 “原理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繚老也是一知半解，說是神女賜下的方子，能讓黑丹脫毒，還說這玩意是墨家弄出來的，墨家因此入了神女的眼……”

 劉季說了很多，但總結起來就是——神女的方子。

 這一路上有關於神女的事蹟是越傳越廣，張良原本是篤定所為的神女不過是秦王政為了誆騙天下百姓而編織出來的謊言，但現在他有些動搖了。

 原因無他，秦王政若有此物不可能現在才拿出來，墨家若是有此物，地位也不會一落千丈。

 而且

 ……無論是尉繚還是章邯提到神女都非常敬重?[(．)]???@?@??()?()，

 且言之鑿鑿()?()，

 看起來不像有假。

 那麼問題來了()?()，

 神女下凡匡扶大秦()?()，

 助秦王政統一天下，這可能嗎？

 秦王政，暴君也，若真有神明下凡，為何要選擇秦王政？

 張良左思右想，始終無法接受，不願相信。

 反正三川郡離咸陽也不遠了，他可以親自去會會那位神女。

 **

 數日後，尉繚一行人抵達三川郡和內史地的邊境，正想找個地方落腳，卻發現此地的鄉民都往一處地方跑，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

 尉繚吩咐人去打探是怎麼一回事。

 負責打探消息的侍衛沒一會就回來了，告訴尉繚，那些黔首是去領救濟的災糧。之前這裡一連下了數日的雪，凍死了不少莊稼和牲畜，且大雪封山，道路難行，這裡出現了很多災民，陛下下詔讓縣令主持賑災，先向此地大戶籌集糧食，開春再還。

 尉繚聽了神色有些複雜，他也算跟著陛下的老人了，還會相面之術，對陛下不說十分了解，但六七分還是有的，這詔書怎麼看也不像出自陛下之手啊！

 若說出自長公子扶蘇之手，他信，可說出自陛下，他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而且下令賑災就已經很奇怪了，還說借大戶的糧食開春還！以他對陛下的瞭解，會還才有鬼。

 當年打六國的時候，陛下都是直接搶的好吧，怎麼可能會還呢。

 侍衛不懂尉繚複雜的內心，還在自顧自地道：“聽說還有神女賜下的神藥，凍得快死的人喝了都能救回來，那些神藥都由縣令掌管，各鄉的三老、嗇夫按照當地情況申領，好多人都想要呢。”

 他有挺想要的，也不知道這回回咸陽，能不能求一份。

 尉繚：……懂了！陛下估計是在神女面前下的詔書，所以才會又是賑災又是還糧食

的。

 尉繚沉吟數秒，轉頭對章邯道，“你帶著他們去找落腳的地方，老夫去見見陝縣令。”

 章邯剛才也聽到侍衛的話，他也想去看看侍衛口中的神藥，不對，是見見陝縣令，可惜尉繚都發話了，他也只能照辦。

 ……

 落腳的地方找到後，劉季憑藉著自己平易近人的本事，很快就和當地的鄉民打聽起城中消息。

 “神藥？什麼樣子的？”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咱們鄉後頭就有一個得到神藥的，當時他都凍僵了，眼瞅著都快沒氣。

 從嗇夫那裡領回他從奇不奇？”

 劉季捧場道：“神丹妙藥啊，難道這就是仙家本事嗎？”

 “不只呢，那人喝了神藥後連相貌都變了，平日裡看著人嫌狗憎，喝了神藥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跟那天仙下凡似的，對人笑一笑，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劉季原本是不太信這些鬼神之說的，架不住這一路聽多了，而且人人都說親眼見過“神蹟”，他也變得將

 信將疑起來()?()，

 沒有一開始那般嗤之以鼻()?()，

 相反還有幾分期待。

 如今聽到鄉民之言()?()，

 心裡又癢了幾分√()?√+?+?√()?()，

 “老兄，我能見見那位喝了神藥的兄臺嗎？”

 那人撇了撇嘴，滿不在意道：“有什麼好見的，他太嘚瑟了，神藥的藥效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