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雖說國喪由裕王主持,但其實,他什麼也不懂,全是身邊的大臣和太監跟他說什麼,他就照著做。
 

    朱翊鈞一直陪在他身邊,小傢伙從小生長在嘉靖身邊,對於繁複的宮廷禮儀制度,甚至比裕王更加清楚。
 

    白天,朱翊鈞就跟著裕王處理各種事情。晚上,父子倆就跪在靈堂為嘉靖守靈。
 

    朱翊鈞年紀還是太小了,寒冷、勞累加上巨大的悲傷,讓他哭著哭著竟忽然倒了下去。
 

    “鈞兒”
 

    裕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上前把兒子抱了起來,緊張的問道“鈞兒,怎麼了”
 

    “太醫,快宣太醫”
 

    朱翊鈞長睫毛顫動兩下,睜開眼,迷濛的看著裕王,動了動嘴唇,啞著嗓子說“我要皇爺爺。”
 

    說完,他又合上眼皮,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裕王心疼壞了,也不不知道兒子這是怎麼了。
 

    別說裕王,周圍的大臣、太監和錦衣衛也嚇壞了,連滾帶爬跪了一地。
 

    外面的狂風暴雪沒有停過,臨近年關,也是北京城最冷的時候。靈堂總是有人進進出出,殿門也常開著。外面冰天雪地,殿內也好不到哪兒去。
 

    裕王想把兒子抱起來,但朱翊鈞現在可不是兩三歲的孩子,他抱不動。又想起陸繹,趕緊將人叫來。
 

    陸繹將人打橫抱起來,大步走向暖閣。
 

    不一會兒太醫都來了,給朱翊鈞診過脈,裕王在一旁緊張不已“怎麼樣”
 

    太醫躬身,看著裕王,一時間不知道該稱呼“王爺”還是“陛下”。
 

    裕王憂心兒子,催促道“鈞兒怎麼了”
 

    “王爺放心,殿下並無大礙,只是睡著了。”
 

    像是證明他所說屬實,榻上的朱翊鈞翻了個身,夢囈一般,還在喊著“皇爺爺”。
 

    “唉”
 

    裕王嘆一口氣,原本應該他和兒子一起為嘉靖守靈,他捨不得兒子在寒夜中跪到天明,想讓他多睡一會兒,於是,吩咐太監不許喚醒世子,自己一個人去靈前跪著。
 

    暖閣外間,裕王讓張居正和馮保留下來陪著世子,二人趁此機會聊了兩句。
 

    馮保驚訝道“這麼快不是還沒宣讀遺詔嗎”
 

    張居正說道“能瞞住一刻就足夠了,裕王已經看過遺詔。”
 

    馮保大致已經猜到後面將要發生的事情,但還是好奇的問“那接下來如何”
 

    張居正語音低沉而冷冽“召集言官,新皇登基之後上疏彈劾。”
 

    他說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高拱和郭樸。這倆人進宮晚了一步,徐階已經將擬好的遺詔呈給了裕王,狠狠在新君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高拱和郭樸自然氣瘋了,他倆平時就在內閣跟徐階作對。擬先帝遺詔,許多人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的好事,徐階竟然吃獨食,這血海深仇算是結下了。
 

    馮保又問了一句“那張大
 

    人有何打算呢”
 

    他以為張居正會說“靜觀其變”,沒想到對方卻反問了一句“馮大伴,你要動手嗎”
 

    “”
 

    馮寶驚了,這個“動手”是他理解的那個“動手”嗎
 

    一開始,馮保覺得自己像是個虛擬世界的遊戲玩家,要通關才能返回現實世界,對於自己的宦官身份,只稍微糾結了一下,過了一年也就適應了。
 

    但他畢竟是個文明社會的守法青年,為了權力而殺人,各位首輔做起來沒有心理負擔,他做不到。
 

    張居正指的是陳洪,高拱的盟友,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有力競爭者。
 

    “不要”
 

    破曉之前,天色最暗,本應該是好夢正酣的時候,朱翊鈞卻睡得並不安穩,忽然就醒了過來,睜著眼茫然的望著四周。
 

    這不是他住慣了的萬壽宮,而是乾清宮的暖閣。
 

    想到乾清宮,朱翊鈞又想到了皇爺爺,坐起來就要哭。剛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是張居正和馮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