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第2頁)

 

    原本是一定要告訴的,但這次他看巫山帝嗣也來了,本著偏向自家人的心態,感覺也不是一定要通知家主,大不了他再丟幾次臉,去帝嗣面前求一求,哭一哭。
 

    姜綏說了一堆,抬眼,發現身影已經轉了過來,露出一張稚嫩又青澀的小圓臉,手裡還掂量著一顆紅白相間的果子,他張張唇,半晌,伸手在自己臉頰上拍了下,道“家主。”
 

    凌枝一張手就將他看來屬於大殺器,無比棘手的骸眼拍散了,她抓著自己的辮子看了看,又理了理衣袖,有些不悅地皺眉,正色問“穿成哪樣不好看”
 

    姜綏捂著牙連連搖頭,不敢多說一個字“沒好看。”
 

    從下溺海到上來,只用了半日不到。溫禾安才殺了位長老,又傷了兩位後,在雙魚陣崩塌時收住氣息停了手,他們身上無形的“匿線”拽著他們一路往上,浮出水面。
 

    其他隊伍也是如此。
 

    他們先回院子,凌枝後回,回來的時候心情很是不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拋著個果子,步履輕快,裙襬生風,溫禾安原本準備仔細看下雙煞果,結果月流這時候正好過來,覆在她耳邊道“女郎,趙巍想見您。”
 

    溫禾安抬眼望她,神色倒不見震驚,她頷首,起身往院子換了身衣裳,戴上了幕籬,在出門時遇見了陸嶼然。
 

    他身後跟著商淮和幾位執事,看上去也是忙於事務,他先停下了腳步,四目相接時,溫禾安蒙著面紗,看不出神情,只是朝他點點頭,指了指佇立的銅門,示意自己出去一趟。
 

    在這方面,他們一個字沒說,但忙於公事時都有種點到為止的默契。
 

    溫禾安從側門進了蘿州城城主府。
 

    這段時日,蘿州城重兵把守,被圍得與鐵桶一般,各種各樣的重型軍用器械都被搬了出來,由裡到外都透著肅殺之氣,守門的兵士都著銀甲,執刀戈,流光粼粼,目不斜視。
 

    看得出來,趙巍真的在這座城池上下了許多心思。
 

    溫禾安被隨從領著進了趙巍的書房,門開又合上,身著常服的趙巍已
 

    然是深吸一口氣,抱拳朝她彎下了腰,拱了拱手,聲音中包含諸多感慨,顯得很是沉重“女郎。”
 

    溫禾安上前幾步,托起他的手肘,有些無奈地笑aaadquo起來。你又不是我的下屬,拜我做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趙巍這才起身。他年齡不小了,因為原本就是武將出身,現在仍操手戰事,保持得一副好身材,臉龐和氣儒雅,身量魁梧大氣,他站起來,親自給溫禾安倒茶,唏噓感嘆“自上回一別,我與女郎也有兩年不見了,年前才聽聞了女郎在天都被害的消息,可嘆手中實在沒有可調度的陰官,無法助女郎脫困。”
 

    “陰官本就不好找。”溫禾安帶著點老朋友見面的鬆弛打量他,話說得隨意“情況特殊,我和月流交代的都是暫時不要衝動來,免得平白送性命。蘿州打理成如今這樣很是難得,你的一言一行關乎百姓的生死,謹慎些是對的。”
 

    趙巍誒了聲,說起蘿州,不見志滿驕傲,而是發自肺腑的開懷,他捏捏拳,道“我在王庭籍籍無名蹉跎半生,既沒混出名堂,也沒實現心中報復,渾渾噩噩到連出身都忘了。我起跡於草莽,這麼多年,這樣混亂荒唐的世道,卻連件利於流民的事也沒做成”
 

    他一頓,對上溫禾安溫和的視線,才倏的收住,露出個笑臉“女郎助我擺脫王庭,改名換姓,又點撥我,我才能真正放手在亂世中做些事情,才有了今日的蘿州。”
 

    溫禾安聽得笑起來,被這樣的開心與平和感染到“這段時間,我去街市上逛,聽大家都在誇蘿州城城主,細細一打聽,才發現原是熟人。你如今,也是實現抱負了。”
 

    趙巍“我卻早知女郎在蘿州了,當日溫流光張榜,我也曾暗中攔了一攔,後面聽聞您與她兩次交戰兩次勝出才算放心了,一品春那次拓下的水晶石我還找關係買了一塊,連著看了好幾日原本是我該先聯繫女郎的,可我轉念一想,女郎在蘿州卻一直沒來找,擔心貿然行動給您惹來麻煩,又沒敢動作。”
 

    待他說完,溫禾安靜了靜,捧著茶盞抿了抿,抬睫去看他,明說“月流想必和你說過了,我欲奪琅州。”
 

    趙巍早就知道了這事,他沒有遲疑,直接道“我可調兵助女郎一臂之力。”
 

    溫禾安看向他,對他這樣的果斷表示驚訝,微收笑意,坦白道“我聽人說了你近來的行事作風,十分穩重,不欲動刀戈,不妄奪城池,不想多增流民,我以為你要考慮一段時日。”
 

    “確是如此。”
 

    趙巍也不避諱,他抹了抹額心,吸一口氣,又吐出來一口氣,道“虛活時歲越長,便越知戰爭流血,生命寶貴。”
 

    可。
 

    他看向溫禾安,穩重的臉龐上有種奇異的色彩,一字一句,話說得篤定“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在乎這些,在我能想到的人裡,唯有女郎一個。您比我更不願生靈遭殃,所以奪琅州,必用傷亡最小的方式,是智取,而城中百姓日後至少百年,會得到最為穩妥的保障,絕不會再發生餓殍遍野的現象。”
 

    “若是可
 

    以。”他道“我情願女郎將九州城池盡攬麾下。”
 

    溫禾安看了看他,才要笑著說你太看得起我了,話到唇邊,又覺都是多說,她手指點了點桌面,說aaadquo琅州的事也不急,你先準備著,我需要再看看時機。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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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巍挺直脊背,神情嚴肅到像承擔了什麼關乎天下的重擔,算了算時間,當即道“是。我這就吩咐下去,而今才初春,一定在秋日之前,助女郎達成所願,好叫您心無旁騖”
 

    他消去聲音。
 

    溫禾安眼中尚有笑意,顯得分外從容,此刻伸出白皙長指,壓抵在唇邊,聲音又輕又慢,只吐出一個字打斷他“誒。”
 

    趙巍立刻了然地點頭,沒再說什麼。
 

    趙巍在大族之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看遍了各樣難以入目的骯髒行徑,清楚的知道顏色勝雪的長袍下可以裹著多麼無情冷酷的心,更知道,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練就了顛倒黑白的本事,他們將自己說得可以為人間大義毫不猶豫去死。
 

    你永遠不能相信他們的言語。
 

    你只能看他們的行動。
 

    時至今日,溫禾安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甚至一度沒有辦法想象,為什麼天都可以培養出這樣從裡及外真正優秀的繼承者。
 

    她做了別人根本不可能做的事,為此,用掉了修士之路上最為關鍵重要的一道機緣。
 

    她原本,可以站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