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不苦 作品

番外 故怨-喻釗(二)

喻釗聞言扯出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他們何止不介意?”

 駱家的負責人特意說了,即便是有夫之婦也是可以的,但是隻要第一胎生了兒子的。

 不僅如此,還得帶著孩子的十寸免冠全身照片參與“選拔”,孩子讀了書的還得提供孩子的考試成績單,擇優“錄取”。

 如果“母體”本身是讀過書的,被選中的幾率更高些,甚至會有專門的試卷用來給“母體”們做基礎測試。

 “這……這是在挑兒媳婦兒?”孔酒驚愕的瞪大了眼,“這不是在……”

 他的話口戛然而止,把唇畔不中聽的話嚥了回去。

 他覺得這種話,對被抉擇的女性們侮辱性太強,他有些說不出口。

 但是在場的人誰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且都是心有同感——這分明是在挑配種的牲畜。

 “既然如此,只要她故意表現的不好,也是有機會漏選的不是麼?”孔酒若有所思的說著,“只要她落選,宋家的期望破滅,就不會再纏著她不放了,不是麼?”

 此言一出,還沒等喻釗反應,葉央庭便有些無奈的開了口:“不行的吧?相反,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當選才行。”

 喻釗聞言一愣,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葉央庭,乾脆利落的點了點頭,補充道:“的確如此,宋家拿我和父親做要挾,讓母親立下了軍令狀……她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

 若是隻有她自己,她自然可以放棄一切奮力掙扎著逃出宋家的拿捏。

 可她愛著她的孩子,愛著她的丈夫,她不願讓他們跟著自己過上東奔西跑、日夜難安的日子。

 更何況,為了防止她逃走,宋家輪流有人盯著她,甚至連去茅廁都得在人眼皮子底下看著。

 她真切的體會到了作為一個“商品”的感覺,毫無人權、毫無尊嚴。

 “為什麼不再逃走一次呢?”孔酒義憤填膺的拍著桌子徑直“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嚇得旁邊葉央庭一個激靈。

 葉央庭滿臉無奈的拽著身邊的犟種坐回了椅子上,莫名覺得有些丟人。

 聽故事怎麼把你一個堂堂的公務人員給聽成這樣?!代入感和共情能力是不是有點過分強了?!

 孔酒被拽著坐回了凳子上,滿臉憤憤。

 喻釗似乎也習慣了這個人不怎麼靠譜的模樣,只是繼續說:“母親自己可以逃走,可我的學籍、父親的職位、爺爺年事已高行動不便利……這都不是說走就走的了的……除非父親放棄他體面且足以養家的工作,我選擇不再讀書……”

 “可是即便我們願意……母親也不會肯的……她深愛著這個家,深愛著我和父親,她無法看著我們蹉跎未來、碌碌無為、庸庸碌碌過這一生……”

 所以趙斜飛跟她說他不在意。

 可是他得到了宋招娣的答案。

 她在意。

 最後趙斜飛的放手,也是為了成全她,不想讓她終生活在愧疚當中。

 最差不過是嫁一個不愛的人罷了,至少還是能好好活著的,興許還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只不過,趙斜飛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別即是永恆。

 “聽說宋女士,是死於芙蓉膏。”葉央庭說著,神情也有些悶悶的,顯然心情也因為喻釗的話而變得有些壓抑。

 “啊……據說是窮人乍富,染上了惡習,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玩兒死了……”喻釗斜靠在椅背上,眼眸低垂,滿目涼薄。

 “據說?”葉央庭作為京城官家刑偵隊的隊長,自然思維靈活,反應機敏,頓時便發現了重點。

 “你們聽說過,去母留子吧?”喻釗說著,抬頭看天,天花板空無一物,一片空蕩,他卻緩緩流下了淚來。

 這個說法在現代社會其實並不盛行,反倒是古代的豪門貴族、皇家貴胄講究的更多。

 一是為了確保血脈傳承;二是為了防止孩子分心,也預防外戚專權;三也是因為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如何塗抹和拿捏不過是在長輩的一念之間。

 宋招娣最終成為駱家少奶奶也算得上是過五關斬六將,她因為丈夫的原因讀了書、識了字,有生下了一個容貌隨了他們夫妻一般標緻的兒子,最終成為了這場無厘頭的“角逐”中唯一的獲勝者。

 而最為“幸運”的,是她“爭氣的肚子”第一個有了喜,為駱家誕下了一個兒子——駱岐川。

 直到那時,她以為自己終於能鬆了口氣了。

 可現實卻並沒有放過她。

 她並不愛駱岐川,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愛上自己不情願、甚至可以說是被迫生下的孩子,即便那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

 那孩子出生後,她連看都沒有看過一眼,便被駱乘江接了過去。

 可即便如此,駱乘江也不放心。

 因為他自己的兒子就是被自己的妻子養廢的,他深知一個母親對於孩子來說的影響力有多大,他並不希望再養出這麼一個廢物來。

 畢竟比起老許的繼承人,他的繼承人本就已經晚培養了不少年,時間緊,任務重,沒時間讓他過多的耽擱。

 若是再養廢一個孩子,難不成他還要再扶持第三個不成?

 且不說他有沒有那個精力和那個命,到時候他還能不能折騰的動都是兩說著,總不能自己折騰了大半輩子的心血,最終流落到一個外姓人手上吧?

 於是他便竭盡全力的讓駱岐川見不到宋招娣。

 把她調到了別院去單獨養著,平日裡供給一些吃喝,儘可能的減少了來往。

 可是孩子哪裡有不找媽媽的?

 駱岐川分明睜開眼就沒見過他的媽媽,可開口時第一個會喊的,就是“媽媽”二字。

 駱乘江對此心頭極為不快,更是因此下定了決心。

 他將宋招娣叫了過去,與她進行了一次面談。

 “姑娘啊……我心知肚明,你並非是真心願意做這駱家的少奶奶,也並非是輕易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可你畢竟已經嫁進了駱家,為了駱家的顏面,我也不可能再放你離開,回去與你家人團聚……當初我跟你的父母親人,可是白紙黑字的協定清楚的,這一簽,籤的便是你的一輩子……”駱乘江此言說的苦口婆心,聽起來頗為善解人意似的,“只不過……”

 宋招娣紅了眼眶,垂頭應聲:“是,父親,我知道的。”

 “只不過,我也並非是不近人情的人,你與那小夥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又已經有了孩子……說到底終究還是我們駱家對不住你,你又為駱家生下了繼承人,這無論如何也算的上是一件大恩……所以,我也不忍你整日鬱鬱寡歡,因此,也想著特意安排你跟你的愛人孩子們,私底下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