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麒麟 作品

第六百五十九章:詔命(第2頁)

  僅僅是稱呼的不同,代表的意義卻截然相反。

  寶璽代表著朝廷,私印則只是毫無用處的私章。

  要知道,別說是太上皇了,就算是天子,隨身也有很多私章,有些是內廷所刻,有些乾脆是天子一時興起自己治的章。

  這些私印,都可以代表天子,但是,卻並不具備政務上的效力。

  所有具備政務效力,能夠代表至高無上的皇權,能夠代表朝廷的,只有經由禮部製造的天子寶璽。

  懷恩此舉,其實無異於在否認太上皇旨意的法理性。

  一時之間,阮浪對於這個新近崛起,但是卻迅速在司禮監站穩腳跟的懷恩,升起了濃重的警惕之心。

  這個人,既有天子的冷靜,又有舒良的忠心和狠辣,還兼具成敬的老練。

  雖然說,有些地方還稍顯稚嫩,每個方面都沒有做到極致,但是,這已經非常可怕了。

  額頭上冒出冷汗津津,阮浪正在快速思索著該如何應對時,卻見天子終於有了動作。

  朱祁鈺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懷恩退下,隨後口氣溫和道。

  “既是太上皇有旨意下,你便起來說吧。”

  話雖是如此,但是,他的姿態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還是懶懶散散的倚在榻上。

  不過,到底算是給了個臺階,於是,阮浪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從袖中拿出黃絹玉軸旨意,展開道。

  “太上皇帝制曰:朕歸南宮,不預政務,朝廷百官,天下萬民,悉託付於朕弟祁鈺,雖朝務繁忙,百姓事重,然天家有禮義倫序,此乃社稷之本也。”

  “朕與皇帝乃嫡親兄弟,感情深厚,自歸南宮後,朕愈發顧念兄弟親親之誼,故有此諭,著明日起,令朕弟祁鈺每日赴南宮請安,以彰天家親情,欽此。”

  到了現在這等地步,阮浪也不指望天子能夠規規矩矩的起身接旨了,唸完了旨意,便十分自覺的將黃絹合上,然後遞給了身旁侍立的宦官,隨後轉遞到了天子的御案上。

  朱祁鈺臉色平靜的聽完了這份‘旨意’,瞥了一眼面前的黃色卷軸,又隨手攤開來瞧了瞧,這才抬眼看著阮浪,問道。

  “這麼說,太上皇是要朕定省晨昏?”

  谷腟</span>這副口氣,和剛剛懷恩簡直是如出一轍,只不過,威勢更重。

  只一句話,便讓阮浪額頭上的汗陣陣的冒。

  “陛下言重了,太上皇只是獨居南宮,思念兄弟,所以想要和陛下時常相見,如此,也是全天家兄弟情誼……”

  “那朕要是不去呢?”

  然而,話沒說完,阮浪便聽到天子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沒想到天子會這麼直接,於是忍不住抬頭看去,卻見此刻的天子,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什麼。

  低下頭,阮浪道。

  “陛下政務繁忙,抽不出時間也是有的,若是陛下執意不去,內臣回南宮如此回話便是。”

  應當說,這原本就是在預期當中的,天子這麼一個,連迎歸大典和冬至大節的時候,都不願意下跪行禮的人,又怎麼會願意日日去南宮向太上皇請安呢?

  但是,反過來,這也正是太上皇最能拿捏天子的地方,也就是禮法二字。

  說起來,這個主意,還是從之前的襄王那裡學來的。

  當初太上皇剛回來的時候,襄王就曾經想要上奏,但是後來,被老岷王硬撐著請了家法,奏疏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很多人都在猜測,岷王之所以撐著病體出面,背後是受了天子的囑託,不然的話,不至於在此事之後,岷王府迅速就和天子最信任的武勳,靖安伯府結成了姻親關係。

  這件事情背後議論紛紛,但是,大多數人卻都忽視了一點,那就是襄王的這份奏疏!

  雖然到最後這本奏疏也沒有遞上去,但是,正因為沒有遞上去,才值得讓人格外重視。

  如果說,這本奏疏是天子可以隨意駁斥的,那麼,完全沒有必要讓老岷王拖著病體頂風冒雪的出門。

  相反的,正是因為這本奏疏一旦遞上來,處理起來會相當棘手,所以,天子才會選擇用釜底抽薪的手段,直接從源頭上掐滅。

  究其根本,就是這其中存著一個禮法的問題。

  大明開國以來,沒有太上皇的先例,所以,很多的事情都要摸索著來做,這其中便有天子該以何禮節對待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