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雜


  處置完木人張的事情,就已是子夜時分。

  回到家又遭玉釧兒、香菱夾道相迎,直鬧到醜正二刻【凌晨兩點半】才昏昏睡去。

  次日雖好說歹說免了晨練,卻還是有些萎靡不振。

  故此到了衙門點過卯之後,他便命栓柱守在門前,堂而皇之的睡起了回籠覺。

  他這裡悠哉高臥,軍械司內卻吵成了一鍋粥。

  昨兒‘焦順欲引大兵入關’的消息傳回軍械司,就惹得物議洶洶群情激奮,今兒掌司郎中胡志恆升堂議事,這痛斥之聲更是連了營。

  “我就說這奴才秧子必是個禍害,如今果然應驗了吧?!”

  “好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也不知得了那些吃兵血的多少好處!”

  “必要報到部裡,嚴懲不貸!”

  “對,嚴懲不貸!”

  當然,這人多嘴雜,自也不乏唱反調的。

  “嚴懲?”

  一個主事嗤鼻道:“諸位大人準備給他安個什麼罪名?難道要告他與神武將軍合謀,意圖將揚威域外的功臣安置到官辦工坊裡?”

  “那你說該怎麼辦?就任憑他和神武將軍裡應外合,往工坊裡安插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丘八大爺?”

  “反正指著部裡懲治他,肯定是沒戲。”

  “那……”

  “好了!”

  掌司郎中胡志恆在桌上重重一拍,沉著臉道:“有什麼牢騷以後再發,且先議一議,若神武將軍真要將此事上奏朝廷,咱們又該如何應付!”

  方才還唾沫橫飛的公堂上,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出列道:“若真如此,還是要提早稟報給部堂大人,由部裡出面與他打對臺,方能有幾分勝算。”

  話音未落,斜下里有人搖頭道:“即便部裡肯出面,只怕局勢也不容樂觀——兵部上下如今正為安置南征功臣而發愁,若依著他們的意思,只怕恨不能把一股腦都塞到咱們工部來。”

  緊接著又有人盤算:“戶部應該也會反對吧?畢竟這麼些軍漢養在工坊裡,每年也要不少挑費呢。”

  “不然。”

  一個主事立刻否定:“這些傷殘的養在工坊裡,無非是多出些俸祿罷了,可若要就地遣散,只怕反要拿出不少銀子才成——至於長此以往合不合算,戶部那些蠹蟲又怎會理會?只消自己任上花的少些,就足夠當成政績誇耀了!”

  “那吏部……”

  “幾位閣老……”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便梳理出一個三七開的不利局面。

  不由又都沉默起來,齊齊望向了胡志恆。

  “唉~”

  胡志恆長嘆了一聲,緩緩自公案後起身,道:“歸根到底是本官小覷了那焦順,原以為他在衙門裡被視為異類,拿來開刀最合適不過了——卻忘了他既是異類,顧忌自然也比旁人少些。”

  說著,他對著眾人作了個羅圈揖。

  眾人急忙還禮,紛紛表示誰也想不到焦順竟敢引丘八入局,大人千萬不必過多自責。

  自承其錯之後,胡志恆又吩咐:“一應的籌劃先都停了吧,有什麼都等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至於過不了這一關如何,他不說眾人也能猜得到。

  頓了頓,胡志恆又道:“另外,那焦順暫時是動不得了,否則若逼急了他,真給咱們來個裡應外合,卻怕是連一分勝算都沒有了。”

  說著,他苦笑起來:“說不得,還要主動配合部裡好生安撫他一番,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眾人聞言都是鬱憤難平,可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

  一個主事直好恨的頓足捶胸道:“自來多少朝廷大事,都毀在這些倖進小人手上——都說以史為鑑可知興替,朝廷卻怎麼總是不知教訓?!”

  一番話說的眾人心有慼慼,大有佞臣當道、志士蒙塵的悲愴,卻全然忘了軍械司是為了拓展權柄,才主動挑釁刁難焦順的。

  …………

  焦順一覺直睡到午後,又簡單用過三葷兩素的工作餐,這才喊來張誠、賈芸兩個處理公務。

  進入十一月以來,各地工坊已經陸續提交了隆源四年的計劃書、請款單,但焦順卻一直壓著未曾理會。

  這眼見都要臘月了,張誠覺著總這麼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花了兩日功夫把事情彙總了一下,今兒特地送到了焦順跟前兒。

  “東翁。”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按例,年前就要把各工坊請款的情況報到部裡,再由部裡匯通戶部審議。”

  “不急。”

  焦順隨手翻了翻,淡然道:“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開春前我總得敲打敲打他們,免得影響了勤工助學的新政。”

  “大人的意思是?”

  “半個月前,我就託了幾家巨賈彙總各地物價,想必月底就該有眉目了,屆時兩廂比對一番,若有實在不像樣的,正好拿來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