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鶴鳴


  李師兄與湯昭泛舟於湖澤之上。

  去莊主的劍廬需要坐船,那登記的屋子後面就有一處野渡,橫著幾條小舟,李師兄解了一條,帶湯昭往水深處行去。

  湯昭本以為這水面是湖泊,坐在船上才覺得不如說是沼澤。

  比起湖面,沼澤的水更清淺,水面上蒹葭叢生,黃綠色的蘆葦帳縱橫相連,纏繞著輕柔的白霧,將沼澤隔得曲折如迷宮。

  水澤深淺不一,水深處能行船,水淺處探手見底,能捉過路的鯉魚,水中央露出白白的沙洲,白沙上橫著一搜擱淺的小船。

  水面上、沙洲上、擱淺的小船上,時常見到水鳥。鴛鴦、鷺鷥、鸕鷀、鵜鶘、豆雁、野鴨種種,有的在水面悠遊,有的沙洲小憩,還有的拍著翅膀入水,濺起珍珠般的水花,不片刻出來,已經叼住一尾擺動的活魚。

  最優雅的還是仙鶴,白羽丹頂,頸細腿長,姿態翩然如洛神。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魚在於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

  李師兄讚道:“這詩不錯啊,是你做的嗎?鶴鳴九皋,很合適,這裡就是九皋山嘛。”

  湯昭忙道:“不,這是古詩,我只覺得應景。傳說中仙鶴是仙禽,這裡不就是神仙府邸麼?”

  除了水面這禽鳥樂園,環繞湖澤的樹林也十分奇妙,竟不拘地域、時節,有常綠的松柏、筆直的白楊、垂絲的柳樹、獨木成林的榕樹和各種其他珍稀樹木,甚至還能看到一片片盛開的桃花,盈盈滿枝,妁妁其華。小舟不過行了半個時辰,彷彿走南到北,由冬至夏,走了經年。

  李師兄聽他讚歎,得意起來,笑道:“咱們這裡四季如春,要有什麼有什麼,要種什麼種什麼。等你有了自己的劍廬,還能自己收拾庭院,造一片自家的樂園。如果調整的好,還能種秋冬的梅花、菊花呢。”

  他又正色道:“不過這裡雖好,也有危險。雖然沒什麼猛獸,但水澤是迷宮,樹木是迷陣,你要是不認路,一進來就迷失,到餓死也走出不去。所以不要自己進來玩,要想去哪位符劍師的劍廬,必須要得他們贈送的玉信,放在舟上指路,乘舟而行。不然累死你也找不到他們的居處,找到了也不得進門。”

  他指了指船頭,船頭果然放著一塊圓圓的白玉盤,雖然表面無瑕,但迎著日光彷彿有指針在轉動。小舟不用槳輯,自然而然能前進,還能繞路轉向。

  這就是術器的奧妙之處,不在攻敵殺傷,而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玉信……好像薛姐姐給過一塊,看來坐著船就能去她的劍廬了。

  湯昭又謝過李師兄指點,李師兄笑道:“別客氣了,你和他們不同,一進來就是白玉弟子,咱們是正經的師兄弟,理應互相親近。師兄我叫李至海,比你大十歲,是秦師兄麾下白玉弟子。”他指了指自己腰間,果然墜了一塊白玉,和接引牌子有相似之處,但不是同一個東西。

  “咱們莊中分三種弟子。墨玉弟子,就是雜役弟子、記名弟子,有許多雜役活要做,但不收錢。青玉弟子,其實也是記名弟子,本質上和墨玉弟子一樣,就是不用做活,可以專心學習,但是要交錢,交很多錢。然後就是咱們白玉弟子。”

  “他們青玉弟子和墨玉弟子都只能住在專屬的小山谷裡,住公舍,聽大堂課。墨玉弟子做完活能免費領些材料練手,青玉弟子領什麼材料都要交錢。咱們白玉弟子可以住在水邊,你看那邊幾處雲霧裡,都是咱們白玉弟子的劍廬。你初來乍到,不能獨自一廬,但最多也就三五人結伴而居而已,比公舍好得多。”

  “而且咱們能聽幾位師叔、真玉師兄的面授小課,還有固定材料份額,能得到許多練手機會,成長是很快的。我看師弟你很聰明,只要勤奮肯鑽研,那麼十年時間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符劍師了。”

  湯昭點頭,十年之後他才二十二歲,正是陳總說大學畢業的年齡。那時他能學會鑄劍,成為劍客就並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