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油奶酪 作品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金蘭獎頒獎典禮之領獎時刻


                 鄧芸蓮輕輕地“咦”了一聲。

  但還沒等她把疑問說出口,電視臺的切鏡就表明了事情並非如她想象的那樣是直播事故。

  林柔獨自走上臺階之後,站在後車門旁邊的人變成了另一位正裝紳士——不對,這是許雙雙,她今天穿著樣式頗為中性的長西裝和高腰西褲,如果不是紅唇和胸前的弧度,第一眼還真難看出來真實性別——方才的戲碼再度上演,許雙雙伸手,車裡的蘇酥一手搭在她的手上,另隻手抱著裙襬,彎腰下車。

  然後一模一樣地,相視一笑後,蘇酥放開了許雙雙的手,隻身一人拎著裙襬走向大劇院的正門。

  轉播畫面與先前一致,主要由兩組機位切換組合,先是劇院玄關,衣著華美,但步履姿態仍有些拘謹的蘇酥拾級而上,隨後切至場外,目送蘇酥走上臺階的許雙雙轉過身,與須臾之前退居車尾的秦絕對上視線。

  秦絕微微笑著,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像是在以全組唯一男性的身份無聲表達:女士優先。

  許雙雙笑了笑,淺淺頷首致意,旋即亦是昂首闊步地向著廳內紅毯行去。

  鏡頭搖移,蘇酥邁入走廊,抬眼即見不遠處一抹冰藍色的身影在交錯閃爍的鎂光燈下靜靜佇立,是林柔,她正側著身回望來路,與蘇酥四目相對的一瞬,她噙著笑意伸出手。

  莊嚴隆重的榮耀之路上,有人等在前方。

  霎時間,蘇酥緊繃的肩背鬆弛了下來,她露出笑容,加快步伐走向林柔,親親熱熱地挽住了那隻等待她的手臂。

  畫面柔和過渡,許雙雙踩上最後一節階梯。直至此刻,秦絕方才邁步,帶著風度和謙遜,也帶著大軸出場的從容,在諸多閃光燈的熱情歡迎下走上紅毯。

  電視屏幕前的鄧芸蓮發出一聲心悅誠服的慨嘆。

  “朵朵隨你,追星的眼光一直很好。”她說給汪遠軍聽。

  “嗯?”汪遠軍轉過頭看她。

  “《冰雪奇緣》顛覆了傳統的王子公主形象,沒再講述王子拯救公主的唯美愛情故事,而是塑造了性格迥異,成長經歷也不同的艾莎和安娜,講述了她們倆的個人成長和彼此間的姐妹情誼。”鄧芸蓮輕輕說道,“這樣的內核,這樣的作品,能被秦絕一個男人不帶任何刻板印象地編導出來,本身就是個挺稀奇的事。”

  “但做項目麼,尋找當前市場的空白,大膽推測用戶的喜好,再結合手頭的資源,找準受眾群體,發揮既有的優勢打造出讓大眾眼前一亮,又不會用力過猛以致勸退的產品,就這樣維持拿捏好度把產品推上年度熱銷位……這套流程擱我這我也能做,按著步驟走並不難。

  “所以《冰雪奇緣》最能證明的是秦絕的才華和實力,其他的其實不一定。

  “畢竟藍組當時有商業指標的要求,對一個商人來說,他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歡這件產品,是不是發自內心地想通過產品表達什麼,這些都無所謂,他知道你喜歡、你會買賬就行。‘投其所好’嘛,大家都是這樣的。

  “可是……現在的金蘭獎紅毯,卻真的體現出了秦絕這個人在觀念和行為上的特別。”

  鄧芸蓮說到這裡才微微偏過頭,迎上汪遠軍認真傾聽的眼神。

  “我直到剛才都以為這個紅毯會是林柔挽著秦絕走,蘇酥挽著許雙雙走。”她說。

  汪遠軍恍然大悟:“是哎!”

  雖然他平時基本不看什麼盛典、典禮,但腦海裡對此的確有“穿著晚禮服的女性挽著穿西裝男性的手臂,兩人一起成對走紅毯”的印象。

  前幾分鐘的歌劇代表出場就是這樣,他們四個人剛好兩男兩女,走紅毯時也是身穿禮服裙的女人挎著正裝男人的胳膊,就這麼成雙結對地走完了全程。

  如此一看,鄧芸蓮的推測很有道理。首先秦絕是藍組組長、《冰雪奇緣》的導演兼總負責人,林柔這個女主角挽著他走紅毯十分合理,其次許雙雙在音樂劇裡反串出演蘇酥那個角色的官配男友,今天又刻意穿了身中性禮服,蘇酥挽著她走紅毯同樣是個各方面都挑不出錯,甚至小有亮點的安排。

  “結果就像我們當初在林恩劇場看《冰雪奇緣》的時候一樣,全都猜錯了。”鄧芸蓮笑道。

  頓了頓,接著道:“秦絕擺足了尊重的姿態,親自開車,親自接林柔下車,還讓林柔和蘇酥單獨走紅毯亮相,甚至把許雙雙也排在自己前面,他真是……”

  鄧芸蓮露出複雜的笑容,“《冰雪奇緣》已經夠火了,不需要再讓林柔和蘇酥‘營業’了,他完全可以按我剛剛說的那麼做——他也確實當得起——到時候一登場,第一女主角艾莎女王挽著導演走紅毯,多有面啊。”

  “但秦絕他就……別說這麼做了,他甚至好像都沒考慮過這個可能。

  “挺少見的。因為男人往往都接受不了女人比他強,覺得hold不住,沒面子,顯得自己好像很沒能力似的,心裡會很介意。

  “而秦絕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在對待男女兩性這方面平和且真誠,身上一點兒也沒有刻板印象和劣根性,通情又達理,這樣的男人真的非常,非常難得。”

  鄧芸蓮說著又看了汪遠軍一眼,眼神裡有缺席家庭的歉意,有撒嬌般的促狹,有難以言說的驕傲,但更多的是作為家人和愛人的、含著濃濃信賴的柔情。

  她的丈夫就是這樣一個極其難得的男人,他愛她,尊敬她,從不覺得妻子比丈夫學歷更高、收入更多、工作更忙是什麼難堪的事,他們或許不是外人眼裡的“標配三口之家”,卻在數年別離又重逢後攜手步入了溫馨和諧的生活,幸福得不可思議。

  被那樣飽含情意的眼神注視著,汪遠軍有些臉熱,侷促間一晃變回曾經那個毛頭少年,有點臭屁地咂了咂嘴:

  “不錯,朵朵在看人這方面是隨我。”

  倒是一直記得她誇他的那句話。

  鄧芸蓮輕笑出聲。

  兩人閒聊的這會兒,留到最末的秦絕也已走完了紅毯,汪朵朵則是抱著手機反覆觀看同好錄屏上傳的《frozen》四人組登場亮相全過程Cut,被每個有秦絕在的鏡頭迷得暈暈乎乎,爸爸媽媽在說什麼一點兒都沒聽進耳朵裡。

  不多時,鐘錶指針移向晚上七點,畫面再次變化,這回講的是金蘭獎的起源和發展,一部紀錄片拍得詼諧有趣又不失歷史厚重,算上前後的公益廣告,差不多放映了半小時。

  汪朵朵從v博上了解到紀錄片播映的同時京城人民藝術大劇院的入場並沒有停,貌似是給那些姍姍來遲的提名者們留出的“最後衝刺時間”,等到七點半,大門正式關閉,安保人員和地勤們開始勸返圍觀群眾,電視屏幕上也同步呈現出了【倒計時30:00】的字樣,金蘭獎頒獎典禮這才進入最終的預熱。

  “開始了嗎?到哪了?”另一家居民樓裡,加完班的馮義火急火燎地衝進家門。

  “倒計時著呢,八點開始。”妻子看他這模樣就覺得好笑,“還剩點排骨湯,給你熱熱泡剩飯?”

  “嗯。”馮義邊掛外套邊應了一聲,妻子起身往廚房去了。

  兩人的女兒在旁笑嘻嘻的:“爸,你昨天不是說不看嘛?”

  “咳!昨天我又不知道孫部長也來了,有秦科肯定得看看啊。”馮義換好拖鞋走進客廳。

  “好吧~”女兒聳聳鼻子,“剛才林柔走紅毯可好看了,再之前的戲曲亮相也好看,你都錯過咯。”

  “那有啥。”馮義心裡只有秦一科技,擺擺手拿著公文包進了書房,“《冰雪奇緣》得獎了再叫我。”

  “噫。”女兒撇撇嘴。

  什麼嘛,嘴上說著不關心,結果比粉絲還在乎成績。

  她搖搖腦袋,不再吐槽這個傲嬌嘴硬老爸,趁金蘭獎頒獎典禮還沒開始接著埋頭寫作業。

  同一時刻,A國,凱弗·威爾遜一家打著哈欠擠在主臥室的床上,面前的白牆投影著網絡電視上的龍洲國際戲曲頻道。

  前一晚還吵著鬧著要看《frozen》頒獎的艾麗早已窩在姐姐珍妮懷裡睡得直冒鼻涕泡,完美錯過了林柔和蘇酥的華麗登場。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頂著時差清早爬起來看電視還是太勉強了。

  兩個大人倒是還算精神,凱弗的妻子蕾安娜拿起床頭櫃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龍國的戲劇居然有這麼多種,真讓人驚訝。”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凱弗撫摸著珍妮的頭髮。

  “他們的臉看起來有點恐怖。”珍妮不太理解京劇臉譜,“但衣服和頭頂的東西又華麗又漂亮。”

  “我想那是為了觀眾考慮,你知道的,寶貝,很久很久以前可沒有電子屏幕這種東西,一切誇張的打扮都是為了讓坐在遠處看戲劇的人也能看清。”凱弗解釋道。

  珍妮點點頭,揉了揉眼睛。

  “睡吧,有《frozen》的地方我會叫醒你的。”蕾安娜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珍妮含糊地應了一聲,柔軟的臉頰貼上妹妹艾麗的發頂,迅速陷入了夢鄉。

  兩個孩子都睡著了,蕾安娜聲音放得更輕:“凱弗,別這麼焦慮,你明明知道上午再看錄播也是可以的。”

  A國德斯蒂妮公司前戲劇製作部門副部長,現互動媒體部門總監凱弗·威爾遜露出苦笑。

  “親愛的,相信我,當你身旁沉睡著一隻快要甦醒的老虎,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鬆酣睡了。”

  凱弗也不曉得自己當下的心情是不是能用龍國那句古語“不到黃河心不死”來形容,但他此時的確和其他或熬夜或早起的同事們一樣,明知《frozen》拿下諸多佳績是板上釘釘的事,卻仍然心存奢望,想第一時間親眼確認事實。

  第三十三屆金蘭獎頒獎典禮就在這樣緊張的等待中緩緩拉開帷幕。

  簡潔大氣的開場,恢弘莊重的背景樂,主持人面帶微笑對在場以及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致以問候,隨後,龍國戲劇家協會主席上臺致辭,末了迴歸場下席位,主持人順勢將評審團的諸位資深戲劇工作者一一請出。

  本著傳統戲曲和引進劇種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的原則,此次金蘭獎頒獎典禮也是一碗水端平,今夜負責頒獎的兩位老藝術家是“雙林”,一位是林鶴鳴,當代京劇名家,五十六歲高齡仍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刀馬旦,另一位是林朝歌,著名話劇導演兼劇作大師,四十年前一部抗戰背景的《春柳》在戲劇界引起巨大反響,如今依然在舞臺上常演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