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油奶酪 作品

第四百七十章 Girls help girls(中上)


  喬嶼來到了那處牆角,隔著兩三米,令人窒息般的黑雲就沉重地壓了上來。

  這只是她才會有的感受,實際上,那裡僅僅蜷著一個啜泣的女孩。

  女孩哭聲低啞,一邊流淚一邊乾嘔,好看的妝容全花掉了,讓她崩潰的神情增添了幾分詭譎。

  她穿著身黑色長裙,款式修身,在並不暴露的前提下儘可能展現了女性的柔美,能想象得出這樣一條裙子出現在眾人眼前是多麼優雅得體。

  只是現在,這條裙子卻皺巴巴的,沾滿了髒汙,和女孩自己一樣狼狽。

  喬嶼走近到相隔半米的位置,蹲下來。

  她沒有出聲,什麼都沒做,也不需要做,因為光是女孩夾雜著嘶鳴的哭聲就已經讓她徹底體會到了那股撕裂似的心碎。

  只是一瞬間,喬嶼成為了她的同類,她們散發著一樣柔軟而脆弱的氣息,眼淚都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潘婧癱坐在地上,蜷縮著,哆嗦著,她胃液陣陣上湧,耳邊盡是嗡鳴,甚至都沒能覺察到有人來了。

  喬嶼變蹲為半跪,和她的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小心地挪過去。

  崩潰的嗚咽盈滿了喬嶼的耳朵,她輕輕擁住了那團絕望而沉重的黑雲。

  “你還好嗎?”她小聲問。

  潘婧終於意識到了喬嶼的存在,肩膀顫抖著偏過頭去再次乾嘔了一聲,臉上糊滿了眼淚和鼻涕,唇邊隱約有些涎液,窘迫而慘烈。

  喬嶼意識到這個女孩神智已經有混亂的跡象,快要瘋了,心臟陡然一沉。

  她試探著掏出紙巾,撥開潘婧凌亂的長髮,輕輕擦她的嘴角。

  潘婧還在流淚,眼淚是自動流下來的,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好像兩口被拼命擠壓的枯井,就算水分要流乾了也還是強行淌出淚來。

  她沒有牴觸喬嶼的靠近和觸碰,哪怕理智已經潰散得不成樣子,但本能卻感覺到,那是一個無害的、能理解她的同類。

  潘婧的嘴唇動了動。

  幸好喬嶼的耳力足夠聽得清這微不可聞的氣音。

  “……好惡心……”

  潘婧眼睛定定地看著一個地方,卻好像又沒有焦點。

  她呢喃著:“好惡心。”

  強烈的酸意湧上喬嶼的鼻頭,她閉上眼,抱著潘婧和她一起落淚。

  這個時候不適合也不能做些什麼,但身體力行地表達出“我在這裡”就是最大程度的慰藉。

  潘婧在喬嶼的臂彎裡劇烈地哆嗦著,時不時噦出聲,然後痛苦地發出乾咳。

  她全身上下都是涼的,彷彿血液都不再溫熱,人氣兒被死氣一滴滴地吸走,沒有一丁點希望。

  喬嶼半抱著潘婧,側臉貼在她冰涼的額頭。

  “我在這兒呢。”她流著淚把自己砸進黑雲裡,“我在這兒呢……”

  潘婧啜泣著,雙臂無力又無措地放著,她想緊緊地抱住自己,可是又抗拒著觸碰不乾淨的東西——髒了的正是她,於是自己觸碰自己都變得猶豫。

  有很多女孩天生就珍愛著只屬於自己的寶物。

  它乾淨、純潔、獨一無二,承載著對美好愛情的憧憬和嚮往,訴說著從女孩到女人的羞怯私語,或許未來還將見證澄透而柔情的母愛,在忐忑和堅強中迎接一個小生命的到來。

  這樣意義重大的寶物是該被憐愛著的。

  女孩們將它妥帖地收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只等到某個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才將它和自己的心扉一同向愛人打開。

  然而在這一天來臨之前,純淨又脆弱的寶物被人獰笑著弄髒了,弄壞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潮水般的崩潰和噁心。

  ——試想,假如一個潔癖,亦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有一件極為貴重且守護了多年的東西,而它卻被人不留情面地、殘忍地、下流地毀壞了,那他們會作何感想?

  一個精美的手辦被熊孩子砸裂了,它的主人會不會心痛?

  一盞極其昂貴又意義特殊的琉璃燈被推下高樓跌成碎片,收藏它的人會不會既暴怒又傷心?

  可這些身外之物能被妥當地收好,假若它們的主人不想再回憶起宛若心在滴血的痛楚,那將它們放置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靜靜等著時間修復創傷,抹平記憶就好了。

  但女孩們的寶物長在身上。

  它不能被血淋淋地剜出來

  扔掉。

  於是她們就要帶著髒兮兮的昔日的寶物過一輩子,丟不掉,忘不了,夢裡都是惡徒的獰笑聲和近乎將人撕成兩半的劇痛,然後一天比一天憎惡著被汙染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