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救我。”(第3頁)
你抓住了機會,我為你驕傲。
上帝把機遇送到被考驗者的手上,然後注視著事態發展,露出欣慰的微笑。
那麼慈愛,那麼憐憫,那麼高高在上。
【一場偶遇很不錯,你覺得呢?】
【哈哈,過譽了,犬子還有很多成長的空間。】
【你方便的話可以將禮物重新寄回給我嗎?真是見笑了,我昨天還嘲笑他母親留著他第一次上臺領獎時穿的衣服,今天就也多了類似的收集癖好。】
【希望校長先生能多多磨鍊他。】
【他壓力太大了?嗯,你們找個團建的藉口帶他出去放鬆一下吧。錢不是問題。】
【無妨,我很高興他有你們這些優秀的同齡朋友。】
【那孩子需要鍛鍊,老王你適當拒絕他幾次好了,別讓他太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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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你上次懇求我的事當然沒問題。說起來,我的小兒子近日正好需要一份實習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不,他不需要那種額外對待,他需要這一種,比如面試當天,老總最難纏的行政助理突然心血來潮,秘密頂替了其中一位hr的位置……】
【適當的苛待和恰到好處的幸運。劉先生,我相信你能把握好這當中的尺度。】
鼠標按鍵響了又響,鼠標滾輪動了又動。
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和轉賬信息猶如擺脫不掉的蜂群,每一隻蜂的尾刺都沁著愛的蜜糖。
畫面裡只有廖京臣坐在座椅上的背影。
他沉默地清除痕跡,沉默地將抽屜裡的東西復原,他離開這張王座,臨出門前甚至沒有忘記帶出一本毫無破綻的書。
考慮得那麼細密,那麼周全。
就如同他父親一樣。
廖京臣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輕輕放下那本書,沒有坐下,只是站著。
他依然儀表堂堂,面無表情的模樣也像在思考一些重大的、關鍵的業務往來。
“我是誰?”
唯有心音艱澀響起。
此刻浮現的議題早在八百年前就已出現——當遊戲裡的npC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被玩家操控的npC,會發生什麼事?當小說裡的角色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被作者構建出的虛假人物,tA會怎麼想?
廖京臣不知道。廖京臣有點想笑。
但他笑不出來,只是呆站在那。
廖鴻靖塑造了他的一切。
他的父親提供基因,提供家教,提供衣食住行,提供社會關係,他好愛他,他付出錢付出時間付出人情,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成長得盡善盡美。
可假如他的所有都來自於廖鴻靖,
那他是誰?
就現在,把這副身體鮮血淋漓地剖開,剖出所謂的“廖京臣”的靈魂丟到不起眼的角落,然後隨便抓一個不知從哪來又要往哪去的靈魂塞進這具軀殼當中,那麼“它”是否也可以是“廖京臣”?
反正廖鴻靖已經負責了一切不是嗎?
換一個芯子也是完全可以的不是嗎?
沒有煽情的音樂,沒有衝擊性的近景,只有廖京臣靜靜站在桌前。
窗外的光線忽明忽暗。
陰影彷彿一根漫畫分鏡線,時而留在廖京臣的眉梢,時而留在廖京臣的嘴角。
這個年輕俊秀的男人正在碎裂。
似解說又似詰問的心音持續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畫面陡然由極靜轉向極動。
廖京臣的手急切地拉開抽屜,在一堆戲劇表演的筆記和便籤裡抓出一枚手環。
它變成眼鏡,壓著那些細碎的被忽視的劉海,覆蓋住廖京臣的上半張臉。
白光漫過。
正抱膝坐在地上的“茸茸”瞥見那抹綻放的光華,霎時驚喜地睜大了雙眸,毫不猶豫轉身奔去。
“師父!”
風乍起,吹動滿樹櫻花。
“茸茸”驀然止步,屏住呼吸。
她怔怔地仰著臉,髮絲隨風飄動。咫尺之外,黑山羊揭下獸面,櫻瓣紛然飄落,劃過頹敗顫動的眼瞼,攪動兩汪破碎的眸光。
殘陽喋血,靜水驚雷。此時充盈在那雙眼睛裡的,是撕裂的苦楚,空洞的迷惘,全然袒露的脆弱,以及一點極其細微的,對“活著”的祈求。
“驚宸”與“茸茸”對上視線。
他沒有出聲。
只有一雙眼睛在說: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