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作品

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二百零四章 風雨悽悽,亡者已矣


入夜。

萬籟寂靜,白日的喧囂消散的無影無蹤。

杜恆站在院中,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烏雲遮月。

想是蒼穹正在醞釀下一輪的風雨。

杜恆站在那裡,忽然覺得晚風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他咒罵了幾句,轉頭朝著蘇凌房間望了幾眼。

房門緊鎖,連一絲縫隙都未曾露出,只有窗戶上氤氳出一片昏黃的燈光,灑在窗臺之上,緩緩的暈開。

杜恆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搞不明白,這傢伙天天想些什麼,自打從司空府回來,就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內,也不讓人進去,一臉不開心的模樣,也不知是誰惹了他......唉......”

杜恆嘆息著搖頭,轉身回到了灶房,將剩菜又熱了一次,轉身端了出來。

他來到蘇凌門前,推了推們。

房門從裡面插上了,推不開。杜恆無奈的搖了搖頭喚道:“蘇凌,你開開門,把自己鎖裡面,不吃飯也不說話,這是要幹嘛!”

房門內傳來蘇凌無精打采的聲音道:“你有什麼事情......”

杜恆先是一愣,隨即嚷道:“飯食都給你熱了八遍了,你好歹讓我送進去,你吃兩口啊......”

半晌,房中蘇凌的聲音再度傳來道:“不吃......不餓.....不開門!”

“我......”杜恆瞪大了牛眼,卻也沒轍,只得咒罵了幾句道:“行,你就自己餓死在屋裡吧,沒人管你......”

他雖這樣說著,還是把飯食放在了門口,這才嘆息著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待他走了好久,房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蘇凌站在房門前,眉頭微蹙,一臉的凝重,抬頭看了眼天,覺著似乎快要下雨了。

他又搖頭嘆息一陣,低頭看到盛著飯食的托盤放在門口。

托盤內,一碗白粥,兩碟鹹菜,一張粟米餅。

蘇凌知道這是杜恆怕自己會餓,所以將這些飯食放在了門口。

他嘆息了幾聲,這才收拾心情,搖了搖頭,躬身端了盛著飯食的托盤,轉身進了屋,將托盤放在桌案上,回身又將房門插死。

插房門的一一瞬間,外面冷風呼嘯,彤雲翻滾,樹枝搖晃作響。

蘇凌忽然覺得渾身冷意襲來。

使勁的關好門。

外面的冷風人間,被這道緊鎖的門隔絕。

只有這間屋子,用溫暖昏黃的燈光撫慰著自己。

吃點吧......人總還得吃飯不是。

蘇凌不去管那兩碟鹹菜,只將那碗白粥端了起來,用勺子盛了一勺,朝自己的嘴裡塞去。

往日的白粥香氣四溢,杜恆熬粥的功夫更是一絕。

可是今日他吃到嘴裡,竟是滿嘴苦澀。

蘇凌強迫自己將白粥嚥下去,更是覺得腸肚皆苦。

他索性不管這些,只埋頭吃粥,手上的勺子盛了一滿勺又一滿勺的白粥。

蘇凌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埋著頭,一勺接著一勺的往嘴裡塞,動作越來越快,彷彿機械的重複這個動作,與吃無關。

直到滿嘴被白粥填了個滿滿當當。

他忽的怔怔停下。

白粥微微的順著嘴角流出。

他似乎渾然不覺,連擦都不去擦一下。

然而,他手上的動作剛剛停止,整個肩膀便開始不住的抖動起來。

再抬起頭的一剎那。

淚水轟然而下。滿臉清淚。

他就像無助的孩子,無聲無息的流淚,淚水在他臉上肆意流淌,他不去擦拭,任淚水流著,一點一滴的流進盛著白粥的碗中。

他就這樣,無聲流淚。

滿眼悲哀、無奈和破碎的憂傷。

甚至還有一絲絲憤怒。

粥中摻雜了淚水。

卻是吃不成了。

他這才緩緩的將碗放下。

看向跳動的燈光,淚眼迷濛。

他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在司空府發生的一切。

那是他悲哀的源頭。

他盡力了,盡力爭辯,盡力維護,甚至於懇求和威脅。

連不做將兵長史的話都說出來了。

他只有一個目的,詩謫仙李知白無罪。

他懇求司空蕭元徹,不要處死李知白。

那個謫仙風骨的詩文大家。

可是,蕭元徹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怒斥蘇凌全然不顧大局,是不成熟的表現,幼稚到可笑。

蘇凌不明白。

一點也想不明白。

救無辜的生命,與大局和不成熟有半點的關係麼?

更何況,所救之人還是在關鍵時刻,仗義直言,只為自己追求純粹文章的風骨大家——李知白!

是不是所謂上位者,稍微有人不合他意一點,他便容不下?

是不是所謂上位者,為了自己所謂的大局利益,便可不管不顧的殺一個無辜的人?無論這個人是無辜百姓,亦或者文章大家?

權利,使人冷血而瘋狂!

天下的的上位者都是如此麼?

他幾乎和蕭元徹糾纏到撕破臉的邊緣了。

可是自己終究不是上位者。

他執拗不過這個向來標榜殺伐決斷的上位者。

他一遍一遍的回想眼看情勢失控,郭白衣急忙的衝他使眼色,更不管不顧的打圓場,將說到絕路的話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