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作品

第十三章 隱龍(第2頁)


了下馬凳,放在馬車轎廂一側,車簾一挑,兩位老者一前一後走了下來。

蘇凌朝著兩位老者看去,卻見兩位老者皆滿頭白髮,看起來年歲已然不小了,然而皆鶴髮童顏,面色紅潤,頗有些華貴慈祥之相,便知不是什麼歹人。

只是兩位老者卻神情氣度各不相同。左邊老者一身淡青便裝,鬚髮皆白,壽眉斜飛入鬢,卻顯得慈祥可親,衣衫寬大,被風一吹,顯得一番出塵之態;右邊的老者卻是一身玄衣道袍,道袍之上繡著一個大大的八卦圖案,那八卦圖案竟似隱隱流轉,彷彿有靈氣一般,左手中拿著拂塵,頭上用木簪將白髮別了,背後揹著一把長劍,負手而立,仙風道骨,悲天憫人。

到時左側的老者先看到了蘇凌二人,忙拱手道:“二位小友,天色大黑,雨勢甚急,不知裡面可否容老朽二人避一避雨啊。”

蘇凌忙還禮道:“老先生哪裡話,這也不是我家,自然方便天下人。”

左側老者這才笑著點點頭,對道裝打扮的老者道:“如此,道兄且隨我進去暫避如何?”

那道裝老者忙打稽首道:“如此,聽從大兄安排便是。”

兩人遂進的了這廟宇,來到破殿之內。

沒曾想這大殿之內,男男女女竟好多人,這俗家老者忙歉意道:“不知諸位早已到了,叨擾!叨擾了!”

蘇季和杜旌皆一抱拳,起身道:“老伯哪裡話來,請自便吧。”

那兩位老者在另一旁坐了,也不再看向眾人,自顧自的低聲交談起來。

蘇凌在火邊坐了一會兒,抬頭見那俗家老者和道家老者坐處,雖然遮蔽風雨,但畢竟有限,破殿塌了半邊,那兩位老者又是坐在最邊緣處,道家老者還好,俗家老者一邊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了,順著老者寬大的衣衫滑落下來。

只是那老者似乎不以為意,也不去擦拭,任憑雨水打溼,自顧自的和道家老者說著什麼,說到入港之處,兩人還頻頻點頭。

蘇凌見狀,有些不忍,忙走了過去對那老者施了一禮方道:“這位老先生,你和這位道長坐到火邊來吧,我和我兄弟跟你們換換位置,我們畢竟年輕,淋些雨水倒也不算什麼?”

那老者這才抬起頭,微微有些訝然道:“你是說要跟我換位置,去淋這雨不成?”

蘇凌點點頭道:“荒郊野外,我這裡也沒有傘,但總不能讓老人家淋著啊。”

那老者與那道家老者對視一眼,眼中頗有讚許之意,點點頭道:“小友,倒是有心了。”

說罷,也不道謝,只與那道家老者一同坐在了火堆旁邊。再不看蘇凌一眼,仍自顧自的交談起來。

蘇凌讓杜恆坐了裡面,自己坐在外面,不一會兒,雨已然將他的衣衫打溼,風一吹,的確有些冷了。

蘇季幾個大人沒有年輕人的精力,此時已然再次睡著了。

杜恆有些提蘇凌不值,一邊盡力的給蘇凌挪些位置出來,一邊嘟嘟囔囔道:“蘇凌,你也太好心了些,你看他們兩個倒好,連個謝字都沒有!”

蘇凌一笑,輕聲道:“這雨這麼大,他們又上了年歲,我做這些也不圖他們個謝字。”

大殿之內,再次變得安靜下來,除了外面的風雨之聲和這兩位老者的交談之聲,再無其他聲音。

然而這聲音在蘇凌聽去,卻漸漸的模糊起來,終於睡意襲來,他和杜恆也都漸漸的睡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外的風雨之聲更甚,深黑色的天空彷彿被撕裂了大口子一般,無邊無際的大雨之中,荒草和群山無聲的靜默著。

蘇凌不知睡了多久,似乎被漸漸變大的雨聲驚醒了,半睡半醒間,揉了揉眼睛,朝著殿內看了看。

那團火堆燒的正旺,那兩位老者仍舊未睡,圍在火旁仍談性不減的說著什麼,蘇凌聽不清楚,索性也不聽了,剛想繼續睡,卻忽的看到角落處的草堆上的那個玄灰色衣衫男人輕輕的站了起來,手裡捧著那把長劍,緩緩的朝大殿外走去。

幽幽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臉上似乎寫滿了落寞和心事。

那男人倒提長劍,走到殿前,抬頭望了望天空,蒼穹是深黑色的,大雨茫茫,竟有些看不清遠處的景色。

那男人似乎對這越發急驟的雨勢視若無睹,低頭似長嘆了一聲,緩步的走了出去,佇立在漫天雨簾之中。

蘇凌心中一動,已至後半夜,外面又是如此大的雨,他為何不睡,卻提劍走入雨中。

蘇凌輕輕的起身,也緩緩的跟了出去。

那玄灰色男子站在雨幕之中,頃刻之間,衣衫已然全部被雨水打溼,大雨滂沱,淋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而他卻並不管這些,佇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天地的一切跟他沒有絲毫的關係。

忽的他長劍出鞘,劍閃過處,在雨幕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劍芒,他單劍指天,發出一聲壓抑而嘶啞的低吼,在劍芒的映射之下,他的神情落寞而又不甘。

蘇凌站在暗處,悄悄的看著。

這玄灰色衣衫男子,忽的身體旋轉,那長劍也隨著他的身體不住的轉動,劍光繚繞之下,彷彿一團濛濛的白霧籠罩在他的身前。

劍鋒過處,雨順著磅礴的劍勢,四散飄蕩,迸濺到各處。

那男子愈舞劍,劍氣愈勝,蘇凌離著他有幾丈距離,都能感覺到恢弘的劍氣。

那男子舞著劍,神情也越發悽愴和不甘,忽的張口唸了起來。

“年少清歌畫堂東,白衣怒馬挽雕弓。

呼朋當飲一杯酒,憑欄醉看雲嘯風。

高穹易老發如雪,紅塵蹉跎夢難成。

千萬浮沉怎歸去,哪堪何處憶音容?”

起初聲音還無甚起伏,直到最後幾句悲壯殺伐之意越發濃烈,氣勢更是逼人。

那男子唸了幾遍,忽的停下身子,仰天悲愴的狂笑不止。

忽的,將手中劍在脖項之上,眼中雖有不甘,卻更多的無奈,眼看就要自裁當場。

蘇凌看得真切,慌得大喊一聲道:“這位大哥,你做什麼!因何尋死!”

話音剛落,已然三步兩步來到他的身旁,一把將那劍奪過,扔在一旁。

這一切來的突然,這男子一心尋死,根本沒注意還有一人,否則以蘇凌的氣力如何也是奪不下那劍的。

那男子見尋死不成,驀地癱軟在滿是雨水的地上,悲聲痛哭起來。

蘇凌蹲下身,讓那男人肆意的哭了一會兒,這才道:“大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哭哭也好,只是你因何尋死呢?”

那男子哭了一陣,心情才稍有平復,方嘶啞著聲音道:“小兄弟,你為何要救我,像我這種一敗塗地的人,活著還有什麼用?”

蘇凌搖搖頭道:“活著總是好的,這位大哥,離天亮還早,你有什麼傷心事情不妨說給我聽聽,我聽了若覺得真的要死才能解決,你再去死如何?”

那男子想了想,方點頭道:“也罷,臨死之前與小兄弟訴訴衷腸也好。”

兩人也不進屋,就在這大雨之中對面坐了,蘇凌靜靜的聽著這男子說話。

這男子道:“小兄弟,幾個月之前,我還佔有一地,手下約莫著也有一兩萬人,我還有兩個生死相隨的兄弟,他們皆武藝高強,萬人難敵,當是時,我們滿腔熱血,如今晉室傾頹,國賊奸佞之徒當道,我與那兩個兄弟都以振興晉室為己任,只可惜,我以為兩萬之眾已然不少,只可惜賊勢甚大,大兵犯我境地,我與兩個兄弟浴血奮戰,往來衝殺,只可惜仍是不敵啊,兩萬之眾全軍覆沒......”

說到此處,目中的淚水再度流了出來。

那男子哽咽道:“我所佔之處,被敵人佔去,我的兩個兄弟如今下落不明,百姓慘遭屠戮,而我卻無能為力,只孤身一人,彷如孤魂野鬼一般,一路被人追的如喪家之犬,方才逃到此處,。如今情勢,我能如何,只有無盡的無奈啊。”

蘇凌點點頭,一字一頓道:“那你便要尋死不成?”

那男子道:“如今我已過而立之年,卻鬱郁不得志,更是隻剩獨自一人,有心殺賊,無力迴天,這是上天要絕我啊!只有一死,死了便一了百了!”

蘇凌看著他,眼神灼灼道:“那我問你,你佔地也好,掌兵也罷,是為了割據一方,為一己之私麼?是不是想著如當今司空和那渤海侯,大將軍一般?”

那男子冷笑一聲道:“那些人,亂

江山,屠百姓,我深恨之,怎能與之一般?我只是想著積蓄力量,蕩平天下,還百姓們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