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巍蟹 作品

159.最後一課(三合一,盟主加更)

  夜晚的南大洋波濤依舊,如若此時站在行駛速度慢下來的冰山女王號上,你便能有幸一覽這世間少有的絕景,那是無數航海家夢中不斷輪轉反覆的模樣。

    只見遠處從天空與海洋鏈接之處,每一起每一伏的波濤中似乎都埋藏著數不勝數的故事,半空中的月亮逐漸歪斜,在凹凸不平的海面上勾出了無數個模模湖湖的明亮半圓形來,沿著那波濤向前又恍若有無數塊鏡面鋪陳,每一道鏡面中都別有一方天地。

    而甲板上,穿著白襯衫的費舍爾靠在欄杆上,有幸成為這一方絕景為數不多的見客。

    冰山女王號上大廚的水平很不錯,一手頂尖的北境料理讓費舍爾少數地飽餐了一頓,其他人對此也是讚不絕口,後來詢問才得知這位船上的大廚也是當年阿拉吉娜宮中身邊的御用廚師長。

    費舍爾算是發現了,自從阿拉吉娜弒母從薩丁女國叛逃之後可謂是拖家帶口,船上現在這些其貌不揚的水手人員竟然全部都是原來她東宮中正經官方出身的好手,怪不得她們在海上行強盜之事這麼多年來都從未失手過,這都是有實力保障的。

    茉莉和尹莎貝爾吃完飯之後就回房間之中休息沒再出來,老傑克擔心卡爾瑪霍莉她們再惹出什麼麻煩來,拉著那還想和鋼刀鸚鵡吵架的三隻小鼠娘也回了房間,只有費舍爾勻了一件老傑克的白色酒保襯衫,趁著月色正好出來轉悠轉悠,順帶緩和一下心裡的壓力。

    他倚靠在甲板邊緣的圍欄前,順著明月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被水潤溼的照片。

    黑白照片中的情景正是費舍爾在聖納黎的出租屋房間,正中位置就是他尋常工作用的工作臺,但此時此刻上面卻沒站著一隻紫色的百靈鳥哈特。

    這張照片是蕾妮留給自己用來聯繫她的,費舍爾可以通過照片中的百靈鳥在千里之外呼喚不在身旁的她,但自從她之前離開聖納黎之後,照片上的百靈鳥就消失不知去向何方了。

    雖然蕾妮告訴過自己,這段時間她有事情要忙可能沒法聯繫自己,但畢竟都過去幾個月了,離開聖納黎的費舍爾也不禁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在月色下,費舍爾看那照片良久,而後無奈地將它收回了兜裡,結果還沒放進去,自己的肩膀上就傳來了一句討人嫌的公鴨嗓,

    “又在思念另外一個相好的?”

    費舍爾瞥了一眼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埃姆哈特,

    “什麼叫另外一個相好的?”

    “呵呵,經歷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偉大的埃姆哈特已經徹底知道你的秉性了。雖然勇敢的雄性對於美麗女士的追求永遠是廣為流傳的佳話,即使是在我閱讀的眾多書籍中也有不少記錄這樣故事的橋段,不過那些追求得最多、最貪心的男性下場永遠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慘,在我看來你就是這樣的人。”

    聽了他的話語,費舍爾挑了挑眉,而埃姆哈特則接著說道,

    “愛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甜蜜與苦澀並存的雙刃劍,甚至不少人都甘之如飴地用後半生的苦澀償還那轉瞬而逝的甜蜜...換個角度想想,萬一和你有牽連的淑女發現了你和其他女性有染,若是感情不深當然可以痛痛唾罵你一頓之後離開,但萬一,她們用情更深一些、更執著一些而不願意放手呢...嘖嘖,那可真是有趣。”

    “我這才和你相處了多久就遇到了不少,再之後會怎麼樣我想都不敢想...別誤會,我只是擔心在你兌現交易報酬之前就被那些發狂的淑女用刀給殺掉,你知道的,我沒啥戰鬥能力,根本幫不了你任何忙,而且同時在道德上,我也是和那些淑女站在制高點鄙夷你的。”

    埃姆哈特轉了個圈,歪著書封一副臭屁的模樣,那一邊用公鴨嗓碎碎念一邊眨眼睛的模樣讓人覺得他真的很討打,費舍爾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後突然說道,

    “我突然知道為什麼你會被派蒙追著打了...你這傢伙在偷偷闖入她的藏書庫之後,一邊讀還要邊嘲諷她記錄得有多爛,然後恰好被她聽見了對不對?”

    埃姆哈特那神氣的模樣在聽見費舍爾的這一句話之後便戛然而止,那一隻眼睛心虛地看著費舍爾眨了眨,而後就連聲音也變得結巴起來,

    “咦,你怎麼知..呸呸!什...什麼罵...多難聽的詞,這只是合理區間內的讀書評價而已!是派蒙那個死惡魔太小心眼了,或者說惡魔都是這樣的壞傢伙。我打賭你,費舍爾絕對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不,我是。”

    “唔!你這傢伙,絕對是惱羞成怒..放開..”

    費舍爾面無表情地伸手抓住了他,然後強硬地將他扭曲塞入了自己的兜中,他無力地掙扎了幾下,想要反抗的聲音也被費舍爾的手阻擋成了模湖不清的“唔唔”聲,等到他徹底被塞入兜裡之後他便安靜下來一動不動了。

    不過雖然埃姆哈特被教訓了,他說的話卻一直墜落,甚至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尹麗莎白來。

    周遭終於又重新安靜下來,月色逐漸深沉,費舍爾站在原地愣神良久,望著那清冷的月光,良久良久,那月亮中卻彷彿逐漸迸發出一點點刺骨寒冷的澹金色光芒來,如同尹麗莎白空洞的眼睛一樣直直注視著自己。

    “費舍爾...”

    恍忽間,他彷彿聽見了尹麗莎白那易碎而空洞的呼喚聲,他的心跳同時也像是被她那冰冷的柔荑給抓住一樣漫起了冰寒,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要伸手反握住她那冰寒的手掌,但身旁卻再度傳來了一聲呼喚,不僅驅散了眼前的幻影還打斷了他的思緒,

    “費舍爾?”

    費舍爾微微愣神而後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換了一身黑色衣物的高挑女士已經站在了船長室下到甲板的階梯旁邊。

    阿拉吉娜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顯然剛才的呼喚聲是她發出來的而不是尹麗莎白。

    這一刻,費舍爾內心的冰寒逐漸消散,遠處金色的月光也逐漸褪色變為銀白,他也同時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自從聖納黎逃出之後,費舍爾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尹麗莎白創傷後遺症”了,只要閒暇下來,尹麗莎白就如影隨形地鑽入自他的腦子,她那脆弱空洞而萬般寒冷的模樣任由費舍爾怎樣努力都揮散不去。

    “晚上好,阿拉吉娜船長。”

    想到此處,費舍爾頗為自然地打了一個招呼。

    阿拉吉娜的表情沒有什麼起伏,如同一位貴公子一樣立在陰影裡,她蔚藍色的眸子頗為明亮,掃了一眼費舍爾身上頗為單薄的衣物後便開口提醒道,

    “夜裡外面...有些冷,把衣服披上。”

    費舍爾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她的外套,卻沒有穿上的動作。

    實話實說,剛才穿的時候他便感覺到這衣物的衣領上帶著一股澹澹的海鹽清香,不知道是阿拉吉娜的頭髮還是肌膚遺留的,反正費舍爾怎麼穿怎麼不自在,有一種在穿女裝的錯覺...

    不過好像這本來就是女裝,只不過是薩丁女國的女裝。

    “沒關係,正好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嗯...”

    這句話剛剛出口,阿拉吉娜便有些後悔了。

    她似乎應該說一些其他的話語,而不是這種乾巴巴的應答。

    實際上,阿拉吉娜對於如何追求男性基本上沒有什麼經驗,就算有一絲絲,也是對薩丁女國的男性的,而對於女國以外的費舍爾,她雖然喜歡但卻感到有一些棘手。

    她之前和船員們取了取經,她們說過其他國度的男性似乎不需要追求,而是由他們來追求女性的。

    但阿拉吉娜卻下意識覺得這樣非常不妥,因為她並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總覺得自己伸手把握住的東西要比等待別人賜予要牢靠。

    “對了,都忘記向你道歉了。”

    “道歉?”

    費舍爾拎著衣物朝著阿拉吉娜的方向走去,他正準備順著階梯回到房間中去休息,等走到她的身旁時,他卻忽的想起了什麼,這樣開口說道,

    “嗯,你之前曾經將那串珍貴的家傳項鍊作為約定的證物交給我保管,我將它放在了我的出租屋裡,但這次走得急所以沒有帶上,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去拿到那項鍊...”

    “...沒關係。”

    阿拉吉娜聽後卻平靜地搖了搖頭,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父親臨走前將那串項鍊留給我時本就不是讓我作為紀念的,因為他一直都在我的心裡。同樣,將項鍊送給中意的男性才是他希望看到的,我也同樣如此。既然費舍爾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那麼它的任務便已經達成了,取不取得回來都無所謂。”

    “也可能正是因為你沒來得及去取項鍊急於離開聖納黎,這才讓我在海上能碰見你。命運的事情怎麼樣都能解釋,即使是霜鳳凰也遵循著冥冥中的命中註定。所以,無需感到抱歉,在這裡見到你並能幫上你一些忙我就已經很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