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吱吱吱 作品

第32章 Chapter 32

 “乖,我也想你。”


 話音落下,祁夏綠聽見電話那一端的呼吸都驟停幾秒。


 想到女人此刻臉頰泛起的微紅、屏息垂眸而不知如何回答的羞赧,祁夏璟喉結很輕上下滾了滾,喉嚨有些癢。


 許久未有的煙癮泛上來,他坐在車裡用左手懶散支著手機,目光停落在卡槽裡遺落的棒棒糖。


 糖是手術失敗那日,黎冬送給他的。


 空閒的右手拿出糖在手心把玩,祁夏璟耐心的將糖衣表面的小麥哲倫星雲圖案看完整,沉沉道:“怎麼不說話?”


 半晌,黎冬清清嗓子,生硬轉移話題:“你下午突然請假,是有急事嗎?”


 “去見個人,”祁夏璟漆黑眼底微沉,勾唇語調又回覆往日散漫,“一個小時內能趕回來,走約不會遲到。”


 黎冬再次愣了愣,輕聲解釋:"我沒有催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


 祁夏璟喜歡女人聲音貼在他耳邊落下的親暱,生出念頭後又自笑他臆想太多:


 “是我等不及想見你。”


 電話掛斷,車內重歸一片死氣沉沉,男人沉黑眼眸中最後的溫情消融,取而代之是深不見底的冰冷疏離。


 仔細算起來,除卻參加外公葬禮,祁夏璟上次回祁家還是十年前。


 那時他分手還沒去a國,在家行屍走肉般住了一段時日。


 富人區的黃金地段,寸土寸金的位置依山傍水,成千上萬人拼盡一生擠破頭想住進來的地方,祁夏璟靠近時只覺得厭惡。


 保時提最終停在日金漢宮般英倫區的三層別墅單雄前,祁夏綠從車上下來,隨手將車鑰匙去給畢恭畢敬的門童,邁著長腿朝著十幾層大理石臺階上邁去。


 大門前等候的人整齊排列兩側,其中不乏熟悉面孔,瞧著比印象中蒼老許多,臉上已爬滿歲月留下的紋路。


 管家齊叔是見著祁夏璟長大的,年過半百的人鬢角斑白、早已不再年輕,見到祁夏璟就立刻紅了眼眶:“夏璟終於知道回來了啊…”


 男人身後幾個十幾年前就在祁家的保姆,見狀也紛紛低下頭去,偷偷用衣袖拭淚。


 早在分手之前,他已經許久未曾叫過那個女人母親。


 “夫人還在樓上開視頻會議,”齊叔面露難色,像是怕祁夏璟轉頭就走,討好地笑著,“夏璟要不先去客廳吧,夫人很快就下來。"


 話畢立刻催促身後人準備茶點。


 祁夏璟微微頷首算作答應,隨著管家一起,重新踏進曾困住他十八年的巨大牢籠。


 宮殿殷金碧輝煌的別墅靜悄無聲,在祁家,隨處擺放的物件都堪稱藏品級別,唯獨要說缺少什麼,大概是實在沒有煙火人氣。


 寬闊客廳空蕩無人,紅木沙發茶几上擺著金絲線橫紋的坐墊,連小桌上插花的瓷瓶都是珍品。


 祁夏璟垂眸望著一切連連冷笑,正廳坐下後,目光懶散瞥過拐角樓梯處逃走的瘦小身影,漫不經心道:“他多大了。”


 “剛過完九歲生日,”齊叔低眉順眼地回答,嘴邊笑容僵硬著,“夏璟,你不要想太多。”


 想太多?


 聽見樓上傳來關門和模糊談話聲,祁夏璟懶倦無謂地勾唇笑著,後背靠著軟墊,等女人從樓梯上下來。


 顏茹十年如一日的精幹利落,淺灰色套裝妥帖修身,連額前和鬢角的碎髮都一絲不苟地梳到耳後,正如同她不許任何計劃之外的事發生的精密人生。


 祁夏璟面無表情地看著女人在對面坐下,視線落在她右手的文件袋。


 許久未見,母子倆重逢不曾有過一句寒暄,無聲對峙幾秒,顏茹率先將手裡的文件遞過去,平靜道:


 “這是我給她看的東西。”


 祁夏璟為什麼會回來、“她”指代是誰,母子兩人都心知肚明。


 略微意外顏茹會無條件配合,祁夏璟挑眉接過文件翻開,眸色隨著翻動紙頁黑沉下去。


 說來可笑,不過短短几十頁紙,卻能框死他過去十八年、甚至試圖鎖住他往後幾十年的人生。


 “給她看這些做什麼,”半晌他抬眸,諷刺地勾唇笑了,


 “怎麼,炫耀你和你的團隊是如何試圖打造一個完美無缺的產品嗎?”


 面對兒子毫不留情地嘲諷,顏茹臉色難看不少,只是語氣仍平靜:"用事實告訴她,培養一個她喜歡的''祁夏璟''背後,需要多大的工程量而已。"


 “你出生就擁有別人一生不可及的東西,而相應的,你在得到的同時也必須承擔義務,”顏茹永遠能邏輯自洽,波瀾不驚的態度讓人聽了莫名火大,


 "即便是十年後的現在,你能拿得出的底牌仍舊是祁家;你也無法否認,你自小到現在所獲的榮譽和愛慕,都離不開祁家提供的教育和物質條件。"


 "而我所指的愛慕,也包括那個女孩對你的情感。"


 顏茹深邃的眉眼和祁夏璟有六七分相似,多年商戰經驗,讓女人總能一針見血地戳人痛處。


 祁夏璟總算明白,顏茹怎麼會爽快答應。


 原來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洩,難聽的話一定要當面不吐不快。


 “所以我從這個家滾出去了。”


 祁夏璟從容不迫地將資料翻看完,隨手丟回桌面,實現再次望向偷藏在樓梯口的男孩,嘴角不緊不慢地上揚弧度,輕飄飄道:


 “怎麼樣,我走後你立刻新生的替代品還聽話嗎?他有沒有每天都按照你的計劃生活?”


 見顏茹被問到啞口無言,祁夏璟便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長腿交疊,重提起他來此目的:“所以呢,炫耀成品後,你又和她說了什麼。"


 “沒了。”


 面對兒子眼裡不加掩飾的鄙爽,顏茹直直望進祁夏璟雙眼,面不改色道:"一份文件已經足夠讓她理解我的意思。”


 "———培養一個人很難,她想毀掉卻很容易。"


 祁夏璟怎麼會聽不懂。


 犀利如顏茹,見到黎冬第一眼就清楚接下來的對話會無比輕鬆,所以她不必講話說的直白難聽,只需要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出來,本身對黎冬就足夠羞辱。


 文件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沒人在乎他們是否分手,但如果祁夏璟這段感情放棄出國,就相當於親手斷送過去幾年為之努力的光明前途,也親手撕裂他和家人之間的所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