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明 作品

第二百五十四章:擊西



                “末將領命。”

    面對著手持著尚方劍的賀人龍,祖寬終究是低下了頭,領下了孫傳庭下發的軍令。

    南下馳援關內,進剿流寇的時候,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的麾下,祖寬都曾待過。

    三人之中,孫傳庭治軍最嚴,最為冷酷,法度森嚴。

    盧象升為人正直,但是恪守規矩,輕易不動軍法,當時在河南的時候,祖寬就是因為摸透盧象升的性格,又看準了盧象升麾下沒有多少直屬的軍兵,需要依仗他來進剿,所以才敢放肆。

    洪承疇處事老練,背景深厚,宦海沉浮多年,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不過開罪洪承疇基本也沒有性命之憂,最多是和當初的曹文詔一樣被排擠冷遇。

    但是孫傳庭不同,孫傳庭性格剛直,鋒芒畢露,他是真敢殺人,而且是毫不心慈手軟,不念半分的官面。

    黑水峪之戰,戰後大勝本應該是慶功之時,但是那一天有二十餘人掉了腦袋,官職最高者為營中參將,官品最高的是一個西安的衛指揮使。

    那些軍將被問斬的原因很簡單——作戰不力,臨戰怯敵。

    這幾個月來,高起潛,盧象升都被孫傳庭上奏疏罵過,就是楊嗣昌和現在作為內閣首輔劉宇亮,孫傳庭也沒有給其多少的面子,上疏直言過失。

    孫傳庭於真定先敗東虜兩藍旗,後有解賈莊之圍,救宣大軍於水火危局之中。

    捷報傳達京師,皇上甚至親為孫傳庭題詩兩首,並下詔褒獎,而後更是賜尚方劍,將原本屬於盧象升的總督天下勤王兵馬之權交付於了孫傳庭。

    孫傳庭如今可謂是聖眷正隆,聲勢正值如日中天。

    就算是孫傳庭真殺了他,他死也是白死,祖家不會說什麼,祖家也不敢說什麼。

    清軍的號角聲此起彼伏,不斷的迴響著,昭示著清軍又一波的攻勢再度襲來。

    “將軍……”

    身側的副將上前了一步,語氣遲疑,有些不敢言語。

    祖寬沒有看向身側的副將,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馬槊,偏頭向著東方看去。

    東方,是中軍和前軍方位,也是孫傳庭所處的方位。

    前軍接戰已久,那些他原本看不起的陝西兵,本以為堅持不了多久的陝西兵,現在居然和清軍打的有來有回,清軍發起了攻勢皆是被其一一化解,沒有移陣哪怕半步。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度滾滾而來,在祖寬的耳畔響徹。

    那本來已經習慣的滿語聲,這一次卻是讓祖寬的感到極為難受。

    理智告訴他,應當謹記家主的吩咐,保存實力,不可將大量的兵馬的消耗在關內。

    他們祖家之所以能夠有如此的聲勢和地位,靠的正是手中這支能打的兵馬。

    一旦損失過重,折損過多,傷筋動骨,只怕不久之後便會有手持著聖旨的錦衣衛前來秋後算賬,算一算這歷年以來的驕橫跋扈之罪,算一算這多年以來陷城失地之罪。

    但是……

    祖寬緊握著手中的馬槊,心中天人交戰。

    他真的很想贏一次,哪怕是一次也好,他也不想逃,他也不想走,但是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他是祖家的人,行事需以祖家的利益為先。

    親眼見著故土淪落,被逼的背井離鄉十數載,他心中何曾又甘心過?

    他曾經也不是沒有著一腔熱血,祖家也並非沒有為了復土的願望而拋過頭顱撒過熱血。

    孫承宗在時,他們也試著努力過,大小淩河死了多少遼東的好男兒,死了多少祖家的子弟。

    大淩河城被圍兩月,建奴雲集重兵連敗來援軍隊,大淩河城中彈盡糧絕。

    他城裡邊先是殺戰馬,吃馬肉,馬幾乎殺盡了以後,就開始……吃人。

    先吃的那些築城的民夫,再然後就是再吃那些戰死餓死的士兵,到最後他們吃一切所有能吃的東西。

    沒有柴火就是用人的骨頭當柴燒,沒有水喝就喝人的血來止渴。

    兩個月前三萬多人進城,兩個月後出城的卻只有一萬一千人。

    在最後的最後,他們還是沒有能夠挽回遼東的局勢……

    中軍的方向炮聲震響,恍若雷霆,震動了雲霄,也讓祖寬的心神一同被震動。

    眼前那些排布著軍陣死戰不退的陝西兵,讓祖寬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