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帶魚 作品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地網天羅

這些上山下嶺的人,從來聞著屍臭或者腥甜味就打心眼裡頭害怕,好端端的一畝三分地,要是沒來由地萌生出了一股子屍臭,那興許這地界就橫著個怨氣滔天的惡鬼,要是在空地或者空屋裡頭聞見了一股子血呼啦的腥甜味,那這地方十有八九是趴著個什麼了不得的精怪或者說邪神。

剛才那下子爆炸所產生的餘波,好懸沒給梁布泉震暈過去,剛開口要說話,喉嚨裡頭就立馬又湧出了一股子腥甜,聲音還沒等發出來呢,就“哇啦”一口老血噴了一地。整個墓室原本就沒有燈光,這時候又沒人走動,連個聲音都沒有,活像是叫人給蒙上了眼睛,又給捂住了耳朵。

梁布泉剛在原處吐過血,必然是不敢在原位待著,甭管是活屍也好,還是殭屍也罷,這些個傢伙的耳朵眼睛多半都不怎麼好使,唯獨那鼻子變得跟狗一樣靈,這血腥氣十有八九會把墓主給引過來,那他自己倒是不妨接著方才噴出去的那口老血再做點什麼掙扎。

黑暗之中連一點墓主人移動的聲音都沒有,可是從氣息上來判斷,那血腥味最濃重的源頭,似乎正在用一種閒庭信步地方式朝著地上的那攤老血緩步移動。

說話的時候,梁布泉已經是扯著刀柄上的魚線繞到了那攤老血的正對面,壓著嗓子用蚊子般的聲音小聲道:“都活著嗎?有沒有喘氣的了,給老子吱個聲!”

話音一落“哎呦、哎呦”的哼唧聲就不絕於耳,這墓穴裡頭的牆壁好像也自帶什麼迴音的功能,聲音傳到牆壁上又被反彈回來,混合著最開始的聲音,一下子就讓音量提升了數倍不止,隨後重複著上面的情形,傳入牆壁,折返,音量再次放大……

沒幾個循環,就給梁布泉震得捂緊了腦袋,好懸沒讓那哼唧聲給震成聾子。倒黴在現在鷹嘴匕首又不在他身邊,只能任由那聲音自己消失,咱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浩浩蕩蕩的吵鬧聲總算是止息了以後,那三個崽子老實了,梁布泉也憋著口氣不敢說話了。

抬鼻子在天上聞聞,墓穴裡的兩股血腥氣依然橫在同一個位置上,這就意味著墓主人仍然停在自己吐出去的那口老血旁邊沒動彈。這麼大的動靜,卻依舊沒有驚動墓主,基本上可以料定這裡頭的活屍,應當是個聾子無疑了。可是它雖然聽不見聲音,這墓裡頭還有一幫子學舌的精怪不讓人開口。

虧了這幾個崽子在前頭吃了不少的憋,再加上剛才那陣音波獅子吼,也沒人再敢那麼大聲嚷嚷了,梁布泉只覺得黑暗裡有那麼幾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好像是要等著他下什麼決斷一般。

“現在已經是這麼個情況了,我勸你們只要還想活命的,就千萬別他孃的再給老子出什麼么蛾子了!聽話才能活下去,不是老子嚇唬你,這是擺在咱們眼巴前上的東西!”

“爺……我真的沒動墓裡的東西。”

興許是擔心梁布泉還在因為這墓主人起屍的事而過不去那個坎,剩下的兩個人也同是帶著哭腔回應道:“咱們幾個也沒膽子動墓裡的東西!”

“爺,說白了,咱從前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要是有個能活命的營生,也不至於來山上幹這事。別人我是不敢說,咱們上山落草,不為了大富大貴,就是為了能有頓飯吃餓不死,咱現在都這樣了,哪還有心思去拿墓主人家裡的東西啊!”

“咱還是趕緊想辦法出去吧,有啥話咱放在外頭嘮不好嗎?這地界太邪性了,我剛才順著牆根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踢了個什麼線啊,再不然是什麼木頭棍子,或者爛樹枝子,結果那棺材他孃的一下子就炸了……要不是爺說的那句別動墓主人的東西,說什麼起屍了,我還以為自己踩著地雷了呢!”

線?

木頭棍子,或者爛樹枝子?

一個墓道里頭,怎麼可能會有這些東西?

梁布泉不自覺地就在心裡頭打起了鼓:“你們先別動……”

他就這麼摸著黑,瞪著眼珠子在地上找起了那所謂的線或者是木頭棍子,貼著牆壁爬了將近三尺遠的距離,果然在土裡頭隱隱約約地摸著了一根線,舍下這根線再沿著牆壁又爬了將近六尺,又在土裡摸到了一模一樣的另外一根線。在跟著把手指頭放在鼻子旁邊仔細那麼一聞……

油墨味,這是墨斗彈出來的東西。

地網天羅,道士封神鎮鬼才會用的路數,這他孃的,原來這墓主人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要就咱們出去,這他孃的是想把咱們引到自己的窩裡頭吃獨食!怪不得外頭的那群活屍不往裡頭走,那些個傢伙並不是因為裡面的氣息所致,而把咱們當成了自己的同類,只是因為這墓裡頭鎮著一個自己壓根也招惹不起的存在。

毀了毀了,這下子可毀了!

“黃三太爺,爺爺,說句話啊?”

老道那些個專門封神鎮鬼的傢伙都封不住的物件,這會兒叫他們幾個洩了人氣給放了出來,這誰還能收拾得了?

虧了他梁布泉自己身上還頂著黃三太爺這麼個有能耐的仙家在,他還尋思著大不了自己沒辦法解決,就把問題給甩在黃三太爺身上。

可是那老仙的脾氣他是實在摸不透,現如今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他在心裡頭是咋叫都聽不著黃三太爺的回應,那三個要被他救過來的崽子倒是叫得比誰都歡。

“爺,那咱咋整啊?”

“爺,咱不行,咱衝過去吧!反正我看著這洞裡頭已經見亮了,不都說鬼怕太陽嗎?咱衝到了墓道口,見了亮以後,他就是在能耐也不能那咱咋地了吧?”

梁布泉冷笑一聲:“外頭那麼亮咋還有一群活屍呢?”

後者立馬就不說話了。

自己噴出的那口老血撐不了多少時辰,這墓主聞得了自己的血,過足了癮之後,沒準就要尋思著吃人的事了。至少自己在先前還留下了那麼個鷹嘴匕首,插在血泊子上頭,現如今手裡頭趁手的傢伙沒有多少,大不了就死馬當做活馬醫,最後再那麼努力一下子試試,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件事務必要確認一下。

心裡想著,梁布泉就把手指頭輕輕地搭在了那墨線上頭,隨後指尖輕拈,小心翼翼地讓手指肚從墨線上方劃過。墓穴裡立刻就傳來了一陣細不可辨的腥風,似乎是這個墓穴的主人在剛才輕輕地抬了下頭,並且朝著梁布泉的方向看了看。

不是地網天羅?是養屍的咒訣?

縛屍咒……慈母屍?

孃的,難辦!

如果真照著老子的推測而去的話……二九將軍屍在東北,這雙胎慈母屍又在西南,雙屍連在一起剛好能構成一個貫穿華夏的斜線,難不成西北東南兩個地方,還他孃的有奇奇怪怪的活屍在?

這些個養了活屍的傢伙,難不成也是通書的人?

梁布泉是越想越覺得後怕,可如今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光憑著自己的推斷,很難得出什麼確切的定論,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從墓道里頭走出去才是。

地網天羅的咒符他不懂,但縛屍咒這種大陣他還是明白一二的,就像是從前說的那樣,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死馬當做活馬醫,治不活我還治不死嗎?

“你們三個,先給老子爬到牆根邊上,然後去地上的土裡頭找線,聽好了,動作一定要輕,尤其是對那土裡的墨斗線,千萬別把線給碰動了,老子要是沒猜錯的話,他這線和線之間應該最遠隔著六尺左右的距離,立著棺材越近的地方,墨線埋得就越深,這才讓咱們能在棺材附近有點喘息的機會……”

他是橫怕這些崽子聽不懂他說的話,儘可能地把要交代的事情掰開了揉碎了,恨不得嚼一遍再喂到他們的嘴裡:“你們就當成這墓穴裡頭住著只蜘蛛,整個棺材就是這蜘蛛藏身的地方,現在棺材破了,蜘蛛爬到邊上去舔血,動了絲線,就會把那活祖宗給引過來。所以咱們的第一步,只是讓你們找線,可千萬別把那傢伙給驚動了!”

“爺,您說那東西這麼厲害,那我們……”

“孃的,聽老子把話說完!”

梁布泉咬牙切齒地又道,“找著了線以後,咱們敲牆為號!那東西是個聾子,聽不見咱們說話,墓道里頭的學舌精又只會學人話,所以再往後,咱們有事提醒就敲一下牆,你若是遇著危險了,就給老子敲兩下牆,明白了?”

眾人不答,三聲敲地板的動靜卻是稀稀拉拉地響了起來。

梁布泉點了點頭:“再有,我希望你們三個能他孃的分開的遠點,在地上爬的時候把手腳抬高點,別碰著了墨線,一會只要聽見我這頭有動靜,你們就一個接一個地彈墨線,彈完了墨線誰都別管,悶著頭就往光亮的地方衝,聽懂了沒有?”

三個敲地板的聲音又是次第響了起來

“咱也不知道你們都叫啥,下墓的時候匆忙,就給你們認了個大概,這樣,給你們排個順序。大個聽見響聲之後第一個彈線,刀疤臉第二個,小個子第三個……彈墨線的時候千萬留點喘息的時間,前一個人彈完了線以後,你在心裡頭差三個數再動手。聽明白就去找墨線吧,找好了墨線敲一下牆讓老子知道。”

說話的這功夫,墓道里的腥味已然變得愈發沉重了,顯然這墓主人已經玩夠了梁布泉的那口老血了,而後者則是輕輕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尖,拿自己的大拇哥把這口真陽涎給磨到了魚線上頭,透明的絲線頃刻間讓他扥的筆直。

“來,老小子,讓爺爺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