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黃旗 作品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歪打正著


孫五福是由自己親哥孫四喜陪著一起去的,登門時間在差不多早上十點鐘。

冬天農村實在閒的無事可做,何況又逢除夕。

所以過去的大隊書記,如今的村書記孫慶有,當時吃完早飯,正斜靠在炕上的被垛上用“小喇叭”聽河北梆子《野豬林》。

他眯縫著眼,一手夾著燃了一半兒的“大炮”,一手拿著一根兒高粱秸稈兒皮兒,剔著塞在牙縫裡的白菜幫子的筋。

搖頭晃腦地跟著哼哼,黑棉衣襟兒上落滿了菸灰。

而孫書記的老伴兒站在當院兒,正一把一把地從雞食瓢裡抓著用大白菜頭和麩皮拌成的雞食,向地上甩著餵雞。

嘴裡還不時發出“咕~咕~咕咕、咕~咕~咕咕”的叫雞聲。

孫五福的老家很窮,地少又薄,全村兒靠種地真沒多少收成。

因為偏遠,消息交通十分落後,還是去年才剛通了電,用上了電燈泡。

關鍵是因為這個,無論是分地,還是養雞,孫家村都落在了其他村子的後面。

偏偏近年國家大力發展規模的養雞場,雞蛋的價兒已經沒有前兩年那麼好了。

所以哪怕趕上改革開放好時代,國家極力給農村放開政策,孫家村兒的經濟面貌也沒能比過去好多少,頂多也就是可以吃飽飯了。

別的不說,就說村書記的家,街門都是用秫秸杆兒插成的。

今後門口橫擋著個半米來高、用來擋豬用的活動木柵欄,裡面也不過養了兩頭豬。

說實話,在京城待久了,孫五福的眼界也高了。

走到這兒的時候,還真有點不敢相信,一村之長的家竟然還是那麼寒酸。

不禁脫口而出。“哥,咱沒走錯吧?”

孫四喜卻拍著胸脯作保。

“弟,就這兒,沒錯。”

這時候,孫書記老伴兒已經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不禁抻著頭,往外瞄著,很不客氣的喝問。

“誰呀?在俺家門口轉悠個啥?”

孫五福沒回答,孫四喜先戰戰兢兢叫了聲“胖嬸兒”,接茬就說“是我,四喜,還有我兄弟五福”。

叫完人,也沒等招呼,就自覺拿著禮物走了進去。

以一副送豬頭進廟門敬神的姿態,趕緊把手裡的東西朝著孫書記老伴兒揚了揚。

跟著有點哆嗦的問,“書記在家不?俺兄弟來看看他。”

孫書記的老伴兒,村裡人都叫“胖嬸兒”。

確實人如其名,胖臉上全是橫肉,身材虎背熊腰,性情和脾氣更是在村裡出名兒的不善良,也難怪孫四喜有點肝兒顫。

不過老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登門送禮的笑臉人呢。

孫書記老伴兒用精光四射的三角眼,上下打量著兩兄弟。

見孫四喜左手拿一大塊兒的豬肉,看著七八斤的樣子。

右手還有一對兒豬蹄,和四個鐵皮罐頭。

這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厚禮了,比往年任何來拜年走動的人都大方。

於是她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再看另一個,手裡還拎著一大合包裝精美的糕點,胳膊底下夾著一大塊布料。

關鍵是穿的相當的鮮亮,棉大衣是簇新的,不但頭上有剪羊毛的帽子,腳底下還穿著一雙皮鞋。

簡直就跟縣裡鄉里的幹部打扮一樣。

這下她也摸不透情況了,別說不敢攔了,趕緊上去接過孫五福手裡的東西,就往屋裡讓人。

跟著同時扭頭朝屋裡高聲喊道,“當家的,來客了。”

孫書記在村兒裡威信高,派頭兒也大,當然比胖嬸兒更讓人發憷。

在村兒裡開大會,也就他能披著棉襖上臺講話,剩下的人誰也不敢,都怕搶了書記的風頭兒。就是平時在村兒裡,要是有誰披著棉襖在街上熘達,遠遠地望到他,都得乖乖兒地把袖子套上。



在孫書記面前,誰也別想乍著肩膀走道兒!

村兒裡不管誰家跟誰家的老孃們兒吵架,誰家的狗把誰家的豬食偷吃了。

也別管雙方爭執的多厲害,只要是孫書記到那兒耷拉著眼皮吼一句,“都他孃的別瞎咧咧了!”那就沒有不聽招呼的,都得偃旗息鼓、乖乖回家。

然而這一次,當孫五福空著手率先走進來,站在孫書記面前時,他也吃不準了。

當時眼睛一下睜大了,一時判斷不出來的是什麼人,孫五福這打扮,讓孫書記認定不是一般人,有些慌亂。

他忙把菸頭兒扔到地上,撐著兩手抬起屁股剛要下炕。

結果這時,把肉食送進廚房裡的孫四喜也走了進來。

孫四喜有點膽怯的笑了笑,先點頭哈腰地叫了聲“書記”。

接著看了一眼孫五福,這才給孫書記介紹說,“這是俺弟,五福,今年回家過年了,專程來看看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