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葬進去。”
 

    白羿眨了下眼睛,乾巴巴把話說完。
 

    宿南燭背對著這邊,冷嘲沉聲道“我與傅寄秋天差地別他對我尚且有恨,他對傅寄秋有什麼愛沒有,恨亦無,不過是關係親近些的師兄罷了。更何況他已經叛逃了蓬萊仙島,他們連師兄弟都算不上,矜貴如仙長,同我又有什麼差別,說到頭都是四個字,一廂情願。”
 

    說到這裡,宿南燭突然轉身。
 

    連星茗看見宿南燭衣角飄起來的那一瞬,就飛速閉上了眼睛,
 

    白羿“”
 

    白羿揉了揉眼睛,有點懷疑自己出問題了,他剛剛看見二殿下在棺材裡睜眼了
 

    不僅睜眼,還開了口。
 

    宿南燭繼續道“且這次誘導我殺他的人出身於蓬萊仙島,還是他的長輩。你問責我之前,不若先將他從棺材裡拉出來問問,生前到底是得罪了誰,非要如此借刀殺人。”
 

    “”
 

    白羿看著冰棺裡雙眸緊閉判若死人的貌美青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繼續幹巴巴道“長輩哪個長輩”
 

    “我怎知。”宿南燭抬手按住冰棺,視線觸及裡面的人,臉色白了一瞬。
 

    這次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栽了個大跟頭。
 

    另一邊,白羿看著他懸停在連星茗臉龐正上方的手,嗓子緊張到發緊,眼睛都看直了。
 

    眼看著宿南燭的手掌在冰棺上輕撫過去,白羿渾身汗毛直立,突然“呲溜”一下子站直身體,催促道“罷了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用。你走吧,若是能抓回你口中所說的長輩,還算迷途知返、將功補過。我我就不走了,二殿下一定希望我能陪著他。”
 

    這話題轉的毫無預兆,宿南燭眉頭皺起,盯了白羿一眼,殺氣騰騰。
 

    “你在吩咐我”
 

    白羿硬著頭皮道“你不是堅信二殿下還活在世界上某個地方嗎你大可殺了我,只是少了我,二殿下恐怕再無現身的緣由。”
 

    宿南燭冷哼一聲,他是如何專斷的人,自然不會如白羿吩咐的那般,讓他走就走。抬掌催動靈力,面無表情覆蓋在了冰棺之上。
 

    冰棺內部噶擦噶擦開始結冰,很快棺內人的衣袍邊緣處浮出一層厚厚的冰霜。
 

    白羿眼睛更直了,“你在幹嘛”
 

    宿南燭道“封厚冰層,凍結仙身。”
 

    這還得了把活人當凍魚去凍
 

    白羿“咕嚕”吞了下口水,棺內冰層凝結得十分迅速,眨眼之間就從連星茗的衣袍漫到了髮梢,墨黑髮尾處點綴有密密麻麻的雪子,眼看著就要順著光潔的順滑長髮,瀰漫到後者臉上去了。
 

    白羿來不及思考,當即伸手,十分乾脆“啪”一聲揮開宿南燭的手。
 

    “”
 

    “”
 

    滿堂寂靜。
 

    宿南燭陰冷的目光緩慢抬起來。
 

    白羿迎著這道彷彿要殺人的視線,憋了幾秒鐘總算是憋出話來,“二殿下怕冷,這冰層已經夠厚了,到此為止吧。”
 

    宿南燭皺眉,語帶質疑“他怕冷”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白羿腦子裡還是瞬間冒出了一個畫面年幼時他與連星茗貪玩,冰天雪地裡他倆在皇宮打雪仗,連星茗跟玩瘋了一樣,抱著一大坨雪球閉著眼睛往他頭上砸,還抓一大把雪往他衣服領口裡塞,打個雪仗打出了六親不認的架勢,手段狠辣聞所未聞。到後來白羿連聲求饒到處竄著逃命,連星茗嫌棄靴子打滑,直接蹬掉了兩隻鞋,赤著腳在雪地裡追他。
 

    “”
 

    白羿禁不住頭皮發麻一個哆嗦,嘴角抽搐道“嗯,他從小就怕冷。”
 

    宿南燭將信將疑,“我只知曉他懼火,倒是不知”手掌懸停在冰棺上片刻,宿南燭垂著眼睫,終是撤回了手。
 

    許久後道“他曾經想見我,在雪地裡等了很久。原來他竟怕冷。”
 

    連星茗躺在棺中,宿南燭在旁邊,他不能動用靈力去抵抗寒冰之冷酷,只能硬抗。
 

    他面無表情聽著白羿在旁邊繼續瞎編亂造,“二殿下不僅怕冷,他還怕黑。”
 

    宿南燭更質疑,道“怎可能。”
 

    白羿頭一次胡亂造謠連星茗還有些心虛,第二次已是輕車熟路,點了點頭鎮定道“冰窖裡的光線太弱了,得再添置些煤油燈。”
 

    宿南燭道“他不是怕火麼。”
 

    白羿從善如流道“夜明珠也行。”
 

    “”長時間的死寂,連星茗幾乎以為宿南燭要對白羿動手了,可此人竟一言不發走到角落處,從儲物袋中拿出夜明珠。
 

    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見了白羿寫滿了震驚的面孔,與狗狗祟祟趴在冰棺上的動作。
 

    先是指了指宿南燭,然後對他攤手。
 

    連星茗看懂了個大概,無聲作出口型
 

    “把他弄走。”
 

    “”白羿臉上的窒息感幾乎實質化,動作幅度陡然變大了許多,又是用力一指宿南燭。旋即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頭一歪舌頭一伸,作出吊死鬼的悽慘面貌。
 

    連星茗“”
 

    連星茗還是那個口型把他弄走
 

    白羿連連擺手,第三次滿臉疑問攤開手掌。指了指連星茗,又指了指宿南燭,雙掌心交疊兩邊大拇指按到一起,扭了幾圈。
 

    連星茗看不懂他在幹什麼,繼續作口型,這次說了個長句,“不要打草驚蛇。實在不行你倆一起走,你找到機會單獨過來,有什麼話到時候獨處再說。”
 

    “啥玩意兒啊嘰裡咕嚕的,說慢點,看不懂。”白羿也對他無聲作口型。
 

    連星茗“不要打草”
 

    白羿“”
 

    連星茗還要再說,眼角餘光瞥到宿南燭轉了身,平躺著“刷”一下瞌上了眼簾。
 

    白羿“”不要打草
 

    宿南
 

    燭在八角都放了夜明珠,整個冰窖亮堂了數倍。他依言照辦了,嘴上卻嗤笑道“怕火怕冷又怕黑,連搖光能長這麼大算是個奇蹟。”
 

    白羿乾咳一聲,“啊,嗯。”
 

    宿南燭瞥他一眼,“你為何不反駁”
 

    白羿面色古怪,半晌泰然自若道“我覺得,咳、沒什麼好反駁的。”
 

    宿南燭狐疑又看他數眼,問道“他在蓬萊仙島修仙之時,可曾得罪過蓬萊的哪位長輩”
 

    白羿道“你都不知道”
 

    宿南燭道“我認識他時他已經叛逃蓬萊仙島。過往人際關係我怎會知曉。”
 

    白羿回憶了一番,道“若提及長輩,我只能想起一個,就是他的師尊。我記得早些年我去蓬萊仙島看望他,他一提起師尊就面色不太好看,倒也沒有編排與不敬,就是一副不想多提的樣子。”白羿轉眼問“你怎能確定想害他的人一定是他的長輩”
 

    宿南燭道“那個人自己袒露。”
 

    白羿一時之間不知道感嘆什麼好,最後催促說“既如此,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想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就速速將此賊人抓住。”這次白羿留了個心眼,說完後自己先自顧自轉身,意有所指道了句“我走了。呆站在二殿下仙身旁邊對二殿下沒有任何幫助,有這時間不如干點實事。我要是你,遭受如此矇騙,一日不抓到賊人,我便一日不來看望二殿下”
 

    宿南燭最後檢查了四面八方的夜明珠擺放位置,以及冰棺附近的冰層厚度,才離開。
 

    幾乎是冰窖裡靜下來的下一秒,連星茗就迫不及待睜眼,抬手迅速推開了冰棺頂部,運轉靈力驅散骨血裡的寒冷,不停搓著手臂。
 

    冷啊,太冷了
 

    系統忍不住吐槽道宿南燭把你的仙身照顧得比你活人都好,有冰是真放啊。
 

    連星茗哆哆嗦嗦,牙齒打架。
 

    身體剛恢復一星半點兒的溫度,他就邁出長腿,試圖從冰棺裡躍出去。怎知四肢完全不聽使喚,軟塌塌的掛在軀幹上,身體剛一前傾就被體重往下重重一壓,他整個人仰面翻出了冰棺。
 

    “痛”
 

    系統道別折騰了,凡人變成植物人再度甦醒需要一年半載來複健。你雖已修仙,但沒個十幾天緩衝,你都不要想恢復到全盛時期。
 

    連星茗仰躺著,看見了冰窖頂部。
 

    冰層中有他的模糊倒影。
 

    一身豔麗紅衣,墨髮在身下懶洋洋的披散著,被手臂與腰肢壓出了蜷曲的柔軟弧度。他自己都快要記不清這張臉了,
 

    這張曾經遭到無數覬覦的面孔。
 

    “你覺得借刀殺人想害我的人是誰”
 

    系統心裡有一個答案,但是沒有說出來。
 

    連星茗複雜看著上方,遲緩道“會是裕和嗎。”
 

    系統嘆氣我也覺得是他。但你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師父啊,你們之間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裕和才對。是他當年執意要你修仙,打暈了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