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時至六月,禾城第一屆人才招攬在眾人期待中開始。
 

    農科、工科、軍科、文科總共四科考試內容。農科的考官是阿萍,工科的考官是淑娘、曾伯、王叔,軍科的考官是慕容伏羅、慕容塗,文科的考官是阿萍、慕容塗、淑娘。
 

    因為禾城領導層的缺人,他們有的身上考官的身份是重疊的。
 

    而選出來招收人才的四科是阿萍精挑細選歸納出的四科。這是一次有別於傳統科舉的考試,又是阿萍一次改革。
 

    她同意課堂裡教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但她不會把這些內容納入領地內人才錄入標準。
 

    古人的東西里面有糟粕也有精華,文化值得人去學習繼承流傳,但治理人除了德,才也是重點。
 

    農科是本次科考中的重中之重,阿萍想招聰明人和她學習種地。
 

    想想就知道傳統的讀書人,他們的傲氣絕不可能下地,哪怕下了地心裡也是厭惡。
 

    阿萍相信不熱愛自己腳下土地的人,土地不會回應他,同樣不珍視糧食的人,從事糧食增產業,糧食產量也不會起太大的變化。
 

    同樣那種人出了事情,也不會把錯記在心裡,只會怨天怨地怨運氣。
 

    能每隔一段時間拿出增產的良種,讓百姓耕種,是阿萍受人愛戴的主要原因,是她能穩定收買人心的手段。
 

    而阿萍現在開啟農科,意在於培養人才,分割她的權柄。
 

    是的,死腦筋的阿萍,哪怕走了十年的修行之路,她也始終想當個人,她拒絕著自己被神化。
 

    讓糧食增產的方法不是來自神賜,也並不是修行者使出的仙法,這全是靠人,靠凡人的手段自我創造自我拯救。
 

    阿萍從未改變,她想改變這個世界,拒絕自己被封建權利腐化。
 

    她扣動扳機的第一槍就得往自己身上打。分掉自己的權利,卸掉權利光環,碎掉神化光環,用事實強迫百姓們睜開眼去承認他們凡人也有偉力
 

    自從阿萍位置越走越高,地位越來越穩定,她避免不了做事束手束腳,操控自身慾望的韁繩,也開始出現了讓她掌控不了的變化。
 

    她的慾望在被極限放大的一方面,也在被閹割到了極致。
 

    人是會被富貴腐蝕的生物,當一個人走到高位時,他身邊都是好人,嘴中說出的都是好話。
 

    在自己的城池生活十年後的阿萍,她就有這樣的感覺。
 

    她似乎在人們的言語中變成了一個完人。
 

    曾經普通的阿萍,她還能放縱自己的私心。為了讓自己家人的安全和舍不掉牛聖嬰帶來的利益,她可以去討好他,陪他玩遊戲。;為了讓家裡的生活穩定輕鬆,她可以冷漠地去採買奴隸,發賣奴隸,把曾經的人,價值等於牲畜。
 

    這是阿萍為人的私心,也是人本性裡的貪圖享受。
 

    實話說要是牛聖嬰在阿萍面前永遠裝得很好,始終不去戳破人與妖之間的天塹,阿萍並不會走向現今這條路。
 

    該感謝小牛精嗎還是該感謝自己的慾望
 

    阿萍夜裡睡不著時總會思考,回憶比較著自己的未來與現在。
 

    她想她應該感謝嫉妒。
 

    記得自己曾經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內容。慾望▍,其實來自人們的比較欲,也就是嫉妒,而慾望本身就是一場模仿。
 

    如果當初沒有從牛聖嬰身邊離開,錦衣玉食,小範圍內無法無天的自由,阿萍都能擁有。
 

    她的生活將會高於西遊同時代的大部分女性,而拿著這樣的生活放在現代,在大眾品評女性的標準中她也是贏了的。因為在大眾眼中,評價一個女性的優劣價值,就是看她的異性緣是否不錯,而她或否佔有了一個優質量男性,讓他為她神魂顛倒要死要活。
 

    是的,哪怕在現代,一個女人的價值也被分成了性價值和生育價值。
 

    但阿萍不願意承認自己身上只有這兩種價值。
 

    她身穿綾羅綢緞時,會忍不住回憶曾經運動服、胡服的方便自由。;她吃著美食靠著同時代標準下後宅打發時間的玩樂渡過時間時,會忍不住回憶曾經在學校裡渡過的充實的一天,上課、做研究、對著自己的論文小牛求爺爺告奶奶。
 

    阿萍心中就生了嫉妒,她嫉妒前世的自己,她忍不住反覆拿前世今生比較。
 

    她時常會自嘲,她越發變扭的心和波折的命運,應該就是穿越女們的宿命。
 

    由於生在衣食無憂的時代,她們放大了心中感情的需求,從而來到舊時代時,她們就是這樣格格不入的。
 

    穿越女們的煩惱,可以歸結為她們永恆地糾結在物慾與情感中。有的人,無奈地淹沒於時代洪流;有的人,在得不到的絕望裡發瘋;有的人,頭鐵地不彎腰,妄想在時代裡留下自身來過的痕跡。
 

    阿萍覺得自己以上那種類型的穿越女都不是,她更像是混合了各種慾望的類型,然後因為多了些好運,走上了現今的道理。
 

    於是在發現自己心中慾望越來越大,人開始飄了時,阿萍選擇拿起刀,對著自己心裡的慾望,進行一場冰冷的自我閹割。
 

    阿萍在擬定考試科目時,她最終顫抖著手把農科寫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聖潔的理想,是否有一天會隕落於人類本性最為黑暗低劣的慾望,所以她又一次開始在人群中呼喚同類。
 

    心裡做著最壞的打算,哪怕有那麼一天到來,她走上的這條路還能有人走。
 

    阿萍在和屬下主持科考事宜時,在碎片化的空閒世界裡,偶爾會嘲笑現在自己的思想越來越哲學化了。
 

    永遠地懷疑人,卻又永遠地想象人
 

    阿萍邊在心裡說著自己現在的腦回路是六得一批,邊在科考當日,牽著禾蓁,走上臺去面向考生們發表講話。
 

    她講話的內容也就是前世自己見過的領導們的發言,她修修改改就拿來使用了。
 

    阿萍清楚自己活不成個政治生物,她就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方式去塑造禾城的政體。
 

    站在高處,阿萍向下望去,看見的是各色眾生相。有的激動,有的迷茫,有的興奮,有的沉默,這一張張屬於人的面孔朝著她,望得她熱血沸騰,又望得她心生戰慄。
 

    她似乎在百姓眼中不再是人,而是慾望本身,也是理想本身。
 

    阿萍最後說的話是希望所有有識之士都能走到我的身邊,與我共治領土。
 

    說話間,她的表情依舊是鎮定自若的,但她長袖中的手臂卻在輕輕顫抖。這絲微小的動靜,也只有站在她身邊的禾蓁能夠感受得到。
 

    這點、恐懼吧阿萍心中找不到合適的詞,姑且這麼形容。她想希望蓁蓁和以後她身邊的所有人心中都能永恆地存在著這絲恐懼,初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