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76(一更)(第2頁)

 

    在這等安靜的環境中,只能聽得見零星的腳步聲,也便更容易讓人去想些事情。
 

    剛進宮的時候,小宮女總是容易抱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
 

    尤其是在如今的武皇后入宮後,更讓人會想,連出自感業寺的先帝妃嬪都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她們為何不能也做個嘗試。
 

    正因如此,對於彼時武昭儀夾在王皇后和蕭淑妃之間的情況,總要多抱幾分擔憂。唯恐被拖累成了落敗一方,也就再也沒了那等機會。
 

    但好像武皇后天生便有一種御下的本事。
 

    她到底是何時打消的那等想法,一時半刻之間讓她去回想,她也有點不太記得清了。
 

    總之在她得到進學機會,有了宮官品階提升的希望開始,她已再想不起來此事。
 

    顯慶二年之前,她一直被分派在太子身邊,看護於他。
 

    隨後因太子不像是此前一般年幼,便被皇后調入了尚儀局。
 

    尚儀局主管禮儀起居,能以一種最是溫吞無聲的方式滲透進大唐皇宮的各個角落。
 

    以至於桑寧一面有些羨慕澄心能跟著小公主到處跑,一面又覺得,這等發號施令、結識各方的職務,當真是令人著迷。
 

    此番獻俘大會,皇后既要鴻臚寺、禮部官員協辦,又擔心其中會有陽奉陰違之人,便讓尚儀局宮官在其中承辦不少職務。
 

    正是給她一展身手的機會
 

    誰能想到,六年多前,她所學的還是樂府詩呢。
 

    那時她唸的,好像還是一句“江南可採蓮”
 

    在思緒轉圜之間,她已行到了一處宮人屋舍的外頭,伸手敲了敲門。“裴尚儀,皇后殿下令我來尋您問幾件事。”
 

    當這出說是問話不如說是請教的交談完畢,日頭已升起了。
 

    聽太史局那頭觀測的氣象,近日應當沒有雨雪,這才讓大典籌辦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桑寧望了望天色,便匆匆地告辭離去。
 

    此時尚食廚的早膳已送到隔城之內的宮人屋舍。
 

    她簡單用了個飯,便穿過宮門前來外朝官員辦事之地。
 

    近來天子抱病,原本的朝會被延長了間隔,今日就不必宣政殿面聖,但這些依然在週轉的朝堂各部官員,卻不比那些宮人起得遲,早已來到了此地。
 

    桑寧往鴻臚寺方向走的時候,正見右威衛與右監門的戍衛穿過右掖門大街,回返到外朝的暫駐之地。宮官則順著大街兩側避讓開了這些荷戟兵卒,而後各自散入附近的衙署之中。
 

    這等場面對她這個平日行走宮闈之人來說,真是少有一見。
 

    她本打算目不斜視地沿著拐入的東西向大街繼續走下去,卻在各方的腳步聲和盔甲震動聲中聽到了個特別的聲音。
 

    也或許是因為他話中帶有“皇后”二字,這才讓桑寧直覺一般地緊繃了起來,留意起了那頭的動靜,隨即放慢了腳步。
 

    正逢歸隊的衛兵隔絕開了街道兩側的視線,在對面中書外省廊下交談的兩人並未留意到有一名女官正在經過,依然保持著先前的攀談。
 

    一名稍顯年輕一些的男子,正站在中書侍郎上官儀的對面,有些感慨地說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雖說安心養病也是理所應當,但居然要在此期間將部分事務交託給皇后來處理”
 

    他早年間擔任過李治的太子舍人,在永徽六年李弘被冊立為太子後,便同時擔任著黃門侍郎和太子左庶子的位置。
 

    當然,與其說他是東宮官員,還不如說他是陛下的近臣。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為母親守孝的丁憂年份未足,就被奪情起復。黃門侍郎這位置,也是近侍之臣的代表。
 

    所以旁人或許只覺,這是陛下希望皇后能將早前籌辦親蠶禮的精力也給用在這出獻俘上,他薛元超和邊上的上官儀卻是早知其餘內情的。
 

    想想這既已是陛下的詔令,他們也不好說什麼皇后終究有德不配位之嫌,薛元超便話鋒一轉,“這獻俘之事,還是該當辦得開闊大氣些,所幸還有禮部官員從旁協助,該當不會出什麼岔子。”
 

    上官儀也皺了皺眉頭,“是啊,如今時間也緊張了些,陛下本該再多委派幾人協助的。”
 

    他剛說到這裡,忽然聽見不算太遠處傳來了個女音。
 

    他連忙收起了話茬,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就見一女官徑直朝著一人走去。所幸不是衝著他們這邊來的,應當也沒留意到他們這邊的交談,他這才放下了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