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吃瓜大會

    火靈氣不敵冰靈氣的酷寒, 莫綺雙鞭上的冰塊終是裹帶著其間焰火,在索橋上化成了幾灘飄蕩出白煙的清水漬。
 

    她的火焰並非普通靈火,而是身為丹火藥靈由精血供養出的本命真火,若對上的是尋常凡物, 自可輕而易舉將它們燒盡為飛灰, 若對上的是有靈力法寶等手段護體的修士,也至少能將靈器以下的法寶護罩灼出個焦洞來。
 

    適才她想將喻南淵以此方式燒得衣衫襤褸, 令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出洋相, 沒想到喻南淵竟穩站橋口紋絲不動,周身衣物毫髮無損, 不曉得是有多麼貴重的法寶護身才能倖免於難。
 

    或許喻南淵是因無念峰上被刺一劍的遭遇心有餘悸, 因而尋了什麼寶物相護吧。
 

    如此倒好,這也讓莫綺雙更敢於揮鞭。反正喻南淵家底深厚, 她怎麼都不可能把喻南淵傷成江然那一劍後那樣, 而喻南淵所為之事, 她如不給對方一個深刻教訓,又怎能嚥下心頭之火。
 

    豈料此刻, 她再一次遭到他人橫加阻撓。
 

    莫綺雙本能地想喚回本命靈火重新點燃長鞭上的根根棘刺,卻是無果,寒冰靈氣圍繞鞭身包裹了一層, 牢牢扼制住了她的神通。
 

    她這本命真火霸道強勁至斯,一般的手段本是滅不掉的, 混亂中玄日峰弟子使勁渾身解數, 也僅能使用碧玉小瓶中裝盛的寂靈潭水勉強澆滅, 而她亦能隨手再點燃火星,燎原不息。
 

    可是這寒冰靈氣卻不相同。
 

    她自在玄日峰出生後化形,被夏長老收為愛徒之後, 一向在雲意宗橫行無忌,學著同門師兄弟降妖除魔,懲惡揚善。
 

    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獨有一軟肋。
 

    這寒冰靈氣,便是她唯一所懼之物。
 

    這寒冰靈氣的主人,也是她除師尊掌門以外唯一畏懼之人。
 

    每逢師門切磋,師姐弟們過招,她總是像此般這樣被那人的寒冰靈氣壓制住,無論怎麼出招都拿那人奈何不得,無法之下,不得不服氣於那人實力。
 

    她只安慰自己,一切只因天道倫常,五行相剋,火難勝冰,世間常理,非是她輸了一籌。
 

    但她心裡非常清楚,她的確是技不如人。
 

    也因此,當意識到喻南淵對那人有不軌之心,她才那樣匪夷所思,覺得喻南淵無禮荒唐至極。因他所覬覦的兩人,一個是她發自內心畏懼的對象,一個是她真心實意愛護的密友,喻南淵如此痴生妄念,真與冒犯了她本人無異了。
 

    然而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要出手阻止,那個人不是也曾為了清音妹子同喻南淵發生過爭吵嗎那就該站在她這一方啊。
 

    猜測出來人身份的莫綺雙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只見那人腳踩一輪八卦玉鏡凌空而至,墨髮如緞,雪衣飄飛,長身玉立,正是聞雪舟。
 

    而更令莫綺雙無法理解的是,聞雪舟駕馭著八卦玉鏡在她與喻南淵之間落地後,身體就微微側向她,將喻南淵半遮擋在身後,怎麼看都絕不是與她一頭,反倒像是要護著喻南淵,相幫於他似的。
 

    喻南淵見聞雪舟來了頓生安心,師弟果然最是靠譜,定是聽聞此處爭執就速速趕來了,論法堂的執法弟子們都沒師弟跑得快。
 

    他又看莫綺雙蹙眉踟躕,有所顧忌,一副小巫見大巫的模樣,再一想到鞭上盡數熄滅的火焰,喻南淵就知聞雪舟是剋制莫綺雙的王牌,更是放下心來。
 

    他安得脫難,順勢往聞雪舟雪白衣袍後躲了躲,還故意板直了腰桿,向莫綺雙的方向友好地微微一笑。
 

    莫綺雙見了只更加置氣,內心大罵喻南淵簡直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她記得無念峰那次也是聞師弟經過附近,出面制止了江然刺向喻南淵的第一劍,將這姓喻的從劍下救了出來。
 

    “聞師弟,莫非你又想救他第一次”莫綺雙又驚又疑,幾欲咬碎銀牙,“難道師弟你居然對這種人動了惻隱之心師弟你實在糊塗啊你、你是不知他底下的真面目有多醜惡”
 

    玄日峰佯裝倒地的那些弟子見莫師姐真正的天敵來了,個個麻溜地拍拍屁股翻身而起,鑽回人群前,他們手腳麻利地把索橋上掉落的丹藥法寶收拾一空,就像是要給場中對峙的三人打掃出一個乾淨的戲臺場地。
 

    各派眾修中認得聞雪舟的人遠比認得喻南淵的更多,眼下場面愈加精彩起伏,謠言裡的主角已到場了一半,掀起波瀾的莫綺雙似乎也得到聞雪舟制衡,可說有驚無險,於是眾修不禁感嘆,這蕭清音的金丹大典真是沒有白來,不虛此行。
 

    感嘆過後,多數修士們再次迴歸到事不關己的看戲狀態,繼續一面同相熟修士傳音私聊,一面密切關注場中的諸般變化。
 

    聞雪舟站定後,其實也為自己下意識做出的選擇感到些許疑惑,如果是以前的他,通常會聽過兩人的解釋再做定論,而這一次,他卻無比自然而然地站在喻師兄之前,在神壽臺聽那外門弟子彙報時,他的心裡也是料定這次爭端必非由喻師兄而起。
 

    許是和喻南淵相處的這半月有餘,他已信任於喻師兄改過自新後的為人,加之莫師姐向來動作快過腦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時常會莽撞行事,自己方才會想也未想地傾斜向喻師兄吧。
 

    所以,他這不是偏幫。
 

    聞雪舟心裡下了結論,抬手收起八卦玉鏡,月輪般的玉鏡在他掌中縮小成手執大小,綴著的鈴鐺叮嚀作響。
 

    而後,聞雪舟沉然問道“莫師姐與喻師兄是因何發生爭執”
 

    有聞雪舟擋著,莫綺雙不能再把喻南淵如何,隱約縈繞的幽微清苦香氣中,莫綺雙因情緒激動而加速的心跳逐漸變緩,頭腦熱度也在下降。
 

    她的氣勢蔫了一半,只能徒握長鞭,與兩人言語交談。
 

    “他我”莫綺雙張開紅唇,本想說喻南淵有多不是,先得罪了自己,這時忽然驚覺姓喻的確實不曾主動激怒於她,反是她先入為主,說了不中聽的話挑釁過去。
 

    喻南淵態度自始至終都是溫和講理的,她會那樣激憤,根本原因,其實是喻南淵身後那名記不住面孔和姓名的記名弟子代替喻南淵做出的所謂解釋。
 

    往後發生的事就統統是莫綺雙在氣頭之上,在頭腦昏昏沉沉的狀態下,完全被功法引起的急火牽動導致的隨性而為。
 

    莫綺雙眼瞳睜大,隨即愧然羞惱。
 

    她是不是被那該死的記名弟子三言兩語挑撥了
 

    很快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指不定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的計謀,瞧著那記名弟子狗腿的勁兒,多是喻南淵心腹般的存在,難不成還會違背喻南淵的意願說話嗎
 

    聞雪舟就是不知劉姓弟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單觀莫綺雙赧然漲紅的面色和張口結舌的未盡之言也能猜出事情大概了,他一嘆,說道“師姐受心炎訣功法影響,總是衝動易怒,夏長老應該也囑咐過師姐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這話,莫師姐可有記在心中麼”
 

    聞雪舟提到她的師尊,莫綺雙的氣勢便被削得更弱“我我有分寸的”
 

    她不甘地想指出喻南淵從前的不是,卻聽聞雪舟說道“莫師姐也知,今日是蕭師姐的金丹大典,掌門與古師伯特在神壽臺宴請眾賓,各派英傑們盡相來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