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佛 作品

34.這是要搞事啊! 二合一

    按照管理規定, 王瀟進不了友誼商店。

    因為友誼商店創建的本意就是為外賓服務,好掙外匯。

    商店門口白底紅字的招牌寫得清清楚楚本店接待外賓,無關人員勿要進入。

    雖然這牌子怎麼看怎麼叫人忍不住聯想到那啥啥與那啥不得入內;但王瀟此刻必須感激這規定沒它, 她今天成不了事兒。

    商店門衛一板一眼地檢查所有人的護照。輪到王瀟的時候, 她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和蓋了單位公章的介紹信,但門衛還是搖頭,不想放她進去。

    好在這年頭俄語早不吃香, 店裡的營業員會說英語、日語和阿拉伯語,聽不懂俄語,門衛這才勉為其難地放行。

    王瀟自己沒啥感覺,蘇聯客人們先皺起了眉毛, 反倒要王瀟安慰他們“沒事了, 進去吧。”

    扭過頭, 她招呼因為不放心又跟過來的唐一成“那你在這邊等會兒吧,我們逛逛就出來。”

    唐一成暗自在心裡嘀咕我信你有鬼

    隊伍裡足有七八個女同志,當我不知道你們女同志是怎麼逛商店的天黑之前能出來, 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真冤枉了女同志們。

    這支參觀購物隊伍速度遠比他想象中的快得多, 大家全體處於走馬觀花,匆匆走過狀態。

    為啥是商店裡的東西不夠多嗎

    非也,多,相當的多, 上下四層樓呢。什麼進口家電、洋酒、糖果、巧克力應有盡有。蘇州的雙面繡、杭州的織錦、雪蓮的羊絨衫等等, 琳琅滿目。這麼說吧,在現代商場裡能看到的東西, 這裡基本都有。

    按道理來說,應該可以吸引顧客的目光。

    但是,這波蘇聯客人前幾天已經受過人民商場各種商品的洗禮, 充分認識到了華夏的日用品的豐富多彩,所以看這些感覺也就那樣。

    何況友誼商店的東西還這麼貴呢。

    同樣一條毛巾,他們在人民商場看到的價格比這足足便宜一半呢。

    難怪這店裡不招待華夏的客人,合著跟他們國家的小白樺商店不一樣,人家是特地開了宰肥羊,友誼商店不友誼,華夏人不坑華夏人啊。

    王瀟

    這,這其實是實話,也是有友誼商店創辦的本意,一方面方便外國人在華夏的生活,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掙外匯,肯定得貴。

    但是今天,這頂高帽子你們敢扣,姐真心不敢戴。

    往前哪怕再數幾年,人民商場必須得在友誼商店門前跪下喊老大。那些平平無奇的羊絨衫之類的,甚至連自行車、手錶之類的都是俏貨,要憑票購買的。

    更別說彩電、冰箱之流,能弄到票都是大寫的能耐。

    是因為這些年輕工業發展快,加上1988年物價闖關失敗,工廠產能過剩,大批家電及生活用品積壓,才讓你們產生友誼商店比不上人民商場的錯覺。

    其實哪怕現在,進口家電、威士忌、萬寶路之流也是友誼商店專供啊。

    只是蘇聯客人們完全不感冒。

    倘若換成其他人,恐怕還有盧布兌換的外匯券在華夏除了友誼商店外,其他地方無法消費的麻煩。

    但他們碰上了非常和氣好講話的王瀟。這位華夏的工程師神通廣大,在商場有熟人,可以幫他們買到便宜的毛巾、浴巾。

    甚至連威士忌,喝過二鍋頭的蘇聯大學生也一致認為後者更加物廉價美,他們不一定非要追求資本主義的洋酒。

    既然如此,誰傻誰去當冤大頭,他們才不幹呢。

    逛到文玩專區的時候,蘇聯客人們更是興趣缺缺,那位團委書記還認真地跟王瀟強調“這裡應該關掉,跟我們的小白樺商店一樣關掉。雖然我們的小白樺商店是因為淪為專供國內特權分子享用而被人民所唾棄,你們的友誼商店不一樣;但所有不面向普通國民開放的,都不應該存在。人與人之間應該是平等的,這才是社會主義。”

    王瀟微笑“我們國家已經在討論這個問題了,會全面開放的。”

    其實開不開放都無所謂。

    友誼商店的卓然地位是憑藉特供製度而來,等物資供應充盈,它自然走下神壇。

    到時候哪怕它想低下高傲的頭顱,大家也未必稀罕再多看它一眼。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是錢打敗權的表現。當然,特權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到其他地方去而已。

    王瀟要做的就是在它離開友誼商店之前趁機撿漏,好好收一波文物。

    她不懂行,不管是玉器、瓷器、漆器還是字畫,她統統一竅不通。

    至於看名人撿漏呵呵,太看得起她了,她連“揚州八怪”都只知道一個鄭板橋。

    哼╰理不直氣也壯,她就是這麼的不學無術。

    所以她挑選文物的方法簡單又粗暴,主打便宜和順眼兩個原則。

    鼻菸壺是肯定要買的,因為店裡一個鼻菸壺才三四十塊錢,瞧著怪小巧精緻的,抓在手裡把玩都蠻有意思。

    還有紫砂壺,造型古樸,一把才五六十塊,同樣來個十把。

    跟它們相比,字畫的確貴些,基本都是三位數了。一百價位的、兩百價位的和三百價位的,她分別各收了兩張,作者她都不認識。

    買的最貴的是一隻青花瓷瓶,名字太複雜,王瀟都來不及看清楚,只覺得順眼,便直接花了三千塊拿下了。

    搞得店員不停地偷偷瞥她,還開口用日語打了聲招呼。

    王瀟不得不老實回應對方“我的日語水平很差,只會幾句客氣話。”

    還是她追番時學的。

    店員鬧了個大紅臉,趕緊解釋“您這氣勢都要趕上包圓了,我還以為是日本客人。他們買東西叫掃貨,走進來手指頭點點點,一個櫃檯的東西全要了。”

    王瀟覺得正常,作為曾經被唐文化影響過的地區,日本人看出這些文物的價值太正常不過了。

    現在大陸對這些感興趣的又不多,友誼商店標的價格對日本人而言便宜得不像話,換成她有錢她也掃貨。

    可惜她沒錢啊。

    哪怕她已經偷樑換柱收了蘇聯客人們所有的盧布,拿毛巾、浴巾之類的日用品換給他們了;她手上的外匯券依然少得可憐,不過區區五萬而已。

    因為她的蘇聯客人們也不闊,他們普遍帶了大約兩三千盧布出國幫親友買貨,這已經是大部分蘇聯人差不多一年的工資了。

    五萬塊瞧著多,幾十上百的買下去,沒多久,王瀟手上錢就告罄。最後那三千塊,她要了個花團錦簇的大花盆和幾十個純色小碗,乾隆審美和雍正審美擺在一起,哈哈,絕了。

    其實有個大瓶子挺漂亮的,但那個貴,要三萬塊,王瀟又不知道好賴,索性先買這批寶貝,回頭等第二波蘇聯客人過來時,她再弄外匯券掃貨。

    她下手速度快,客人們參觀時,她貨已經挑好了。

    所以等店裡打包完畢,幫忙送上車時,這些蘇聯的大姑娘小夥子才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何王瀟要上趕著當冤大頭。

    王瀟只好委婉地表示沒辦法,有些東西只有友誼商店才賣,她也是幫別人買的。

    大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那位團委書記更是眨著長長的睫毛,用湛藍的大眼睛真誠地看著她“讓我們共同努力,一起消滅特權吧。”

    王瀟認真點頭“沒錯。”

    對,等她撿漏完了就吧。

    想掙錢的總希望自己掙錢多,沒別人的份。

    不然怎麼體現出錢多錢少的差別啊。

    唐一成則是嚇傻了。

    媽呀

    他知道女同志購物狂,但王瀟不是一般都女同志啊,怎麼比蘇聯客人還瘋狂人家啥都沒買,空著手出門的。

    這一堆堆的,全是她的

    唉,看來他還得跑一趟,總不敢指望王瀟把這些東西搬回家吧。

    一樣驚恐的還有陳雁秋,陳大夫看著一箱箱的東西抬回家,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再等她瞧見一盒盒的碗啊碟啊瓶啊,她還奇怪女兒帶人家蘇聯客人逛雜貨店去了,冒了一句“逛那裡幹什麼去友誼商店啊。”

    王瀟美滋滋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隨口應道“就是從友誼商店買的。媽,你看多便宜啊,這麼多,才五萬”

    陳大夫呆愣當場,半晌才捂著胸口顫巍巍地問“多多少”

    “五萬。”

    “你買的。”

    “嗯”用力點頭,叉腰昂頭仰天。

    厲害吧,你閨女都會撿漏了。

    “你個死丫頭”陳大夫一把抄起雞毛撣子,朝著王瀟的後背甩過去,“五萬啊,你這是要把你爹媽當豬肉賣了也沒五萬啊”

    王瀟冷不丁捱了打,趕緊逃,結果撞到門框上,疼得她抱著腳“哎喲喲”的直叫喚。

    陳大夫嚇到了,顧不上打這敗家孩子,趕緊挽起她的褲腳看“哎喲,你個死丫頭,走走走,媽帶你去醫務室上藥。”

    家裡的醫藥箱空了,她這段時間忙的還沒來得及補貨呢。

    王瀟覺得無所謂,口子又不大。

    她從小臭美歸臭美,但奶奶養娃主打一個餵飽糙養,真活得不算精緻。

    陳雁秋卻瞪眼睛“你糊弄鬼啊,到時候起膿壞了腿怎麼辦”

    她年輕時碰到過一位青工也是傷了腿不當回事,結果生了腿癰,後來用上了昂貴的抗生素也來不及了,年紀輕輕人就得毒血癥走了。

    王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嘀咕“媽,你別嚇唬我啊,不至於的。”

    陳雁秋已經作勢要揹她“怎麼不至於快點,媽帶你去醫院。”

    王瀟嚇得要原地摔倒了。

    開什麼玩笑還揹她她21歲,開過年就22了,又不是兩歲。

    “我自己走,太誇張了。”

    “你逞強啥啊,聽話”

    母女倆正拉扯的時候,衛生間門開了,唐一成特別糾結地小小聲開口“阿姨,我跟你一塊扶王瀟吧。”

    其實他不介意揹人,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又是在人女孩子家,容易尷尬。

    陳雁秋和王瀟母女倆卻嚇得差點兒原地蹦起來,唐唐一成,他怎麼在啊他不是幫忙把箱子扛上樓以後就走了嗎

    “我上廁所啊,我說了的。”

    是說了,不過當時陳大夫正處於女兒搬了幾箱子回家的震驚中,王瀟則跟腳踩在棉花上一樣飄飄然狀態,母女倆誰也沒留意他。

    唐一成催促“阿姨,走吧,咱們早點去王瀟去醫務室。”

    是該早點,不然口子結疤都要脫落了。

    如果是往常,王瀟肯定謝絕唐一成的好意。沒必要啊,即便非得去廠醫務室,那陳大夫騎車帶她好了。

    但是現在,當發現唐一成聽了她跟她媽的對話後,王瀟卻必須得把人帶上。

    下樓的時候,陳雁秋還忍不住抱怨閨女“你個死丫頭,整那些破銅爛鐵幹什麼你哪怕買個進口的影碟機也是好的啊。”

    她硬生生地把五萬塊咽回肚子裡去了,這讓外人聽了,還不曉得要怎麼想他們家呢。

    對了,死丫頭哪兒來的五萬塊的外匯券外匯券比同樣面值的人民幣實際市場價值差不多高30啊。也就是五萬塊的外匯券在外面得花六萬五才能弄到手,這還是公道價。碰上下手狠的七八萬都能出手。

    陳大夫怎麼知道這些

    嗐,八十年代人但凡日子過得去的,又在大城市生活的,誰還沒想辦法弄幾張外匯券開洋葷啊。

    哎呦呦,進去真是看西洋景。滿大街都是灰藍黑,男的女的穿一個樣時,人家店裡頭賣的那個衣服哦,是廬山戀女主角才能穿的時髦。

    還有進口的糖果哦,味道和包裝都跟咱們商場裡賣的不一樣,好漂亮的。端出來招待客人,特別有排面。

    可她前後跑了那麼多趟友誼商店,總共也就花了幾千塊的外匯券啊,還置辦了電視和冰箱。

    不行了,陳雁秋一想到六萬五換回來這堆破爛,憋在胸口的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這死丫頭,還說她不花錢不要好呢,一花就給花個大的

    等她腳弄好了,雞毛撣子不能少

    陳雁秋讓人上了自行車就罵“我看你是好不了咯”

    王瀟趕緊洗白自己“媽,你都想哪兒去了,我這是給人幫忙。那些東西,我是替咱們省各個鄉縣政府跟他們下面的廠買的。”

    陳雁秋冷笑“你糊弄鬼啊你媽我還沒老年痴呆呢,他們要這些東西幹嘛你說你替他們買洋酒喝買洋菸抽我還有可能相信是真的。”

    王瀟立刻批評陳大夫“媽,你這是把人看扁了啊。來咱們金寧大飯店搞招商會的地方政府,那都是正兒八經辦實事的,才是趁機來大吃大喝的呢。”

    陳雁秋叫六七萬塊錢壓著,當著外人的面都顧不上慣女兒了“我不看扁他們,你倒是講講看,他們做正經事要這些破爛玩意兒幹嘛”

    “送禮啊。”王瀟煞有介事,“僧多粥少,外商就這麼多,各個政府各家廠都想拉外商投資,那還不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人家外商有錢,啥好的都見過,咱們端出大魚大肉人家都不稀罕。那隻能另闢蹊徑,投其所好。外商喜歡什麼啊港澳臺還有華僑,他們就喜歡有年頭的老物件,文物,承載中華文化的文物。

    可是文物都擺在文物商店跟友誼商店,專門賣給外國人。地方政府也沒外匯券,買不到,他們就找我幫忙,看能不能託關係買幾件,拿出來送人也是結個善緣。”

    唐一成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讓蘇聯那邊派人過來運貨,原來是打了他們手上盧布的主意”

    他真是服氣王瀟了。

    她是他見過效率最高的人。幹一件事,她起碼要達到三種效果。

    這趟蘇聯大學生來華,除了運貨之外,還給商場櫃檯當了廣告牌,現在再加上外匯券買文物,幫招商團的忙。

    真是絕了。

    王瀟在心裡想,這才哪到哪全是捎帶手的事而已。

    自從她看到友誼商店的招牌起,她就存了心思想搞一波。

    弄外匯券的首選是美金換,哪怕報紙上提到的打擊倒賣外幣外匯券說的也是美金;但王瀟在參與招商會的過程中通過和外商的交談,發現港幣這些也能兌換外匯券。

    還有港商調侃說幸虧大家都長著同樣的臉,否則他也得像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一樣穿件外套,上面印上沒有外匯券;才能攔住蒼蠅一樣圍上來想找他換外匯券的大陸人。

    王瀟當時就t到了重點,那就是能夠兌換外匯券的不僅僅是美金,其他外幣也行啊。

    她又打著接待外賓需求的名義,跑到銀行去諮詢,發現的確如此。

    1980年國家頒佈的外匯兌換券暫行管理辦法中,只說外幣必須兌換成外匯券才能在國內使用,沒提外幣到底是哪國的貨幣。

    美元、日元、港幣啊這些都行,盧布自然也ok。只是這些年來華的蘇聯人少,所以銀行的工作人員乍聽還愣了下。

    王瀟當時聽了回覆也糊塗。

    她雖然對這段歷史知之甚少,但也聽說過90年代盧布跳水貶值,老百姓一輩子的積蓄一夜變成廢紙的事兒;既然現在外匯券這麼俏,那為什麼沒人倒盧布換外匯券弄錢啊

    她思來想去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自己能勉為其難接受的解釋。

    一來,隨著市場上物資日益豐富,外國人專供的友誼商店之類的場所已經逐漸失去對老百姓的吸引力。

    哪怕是進口商品暫時買不到,市場上也有國產平替啊。

    至於古董,嗐,國內對此感興趣的眼下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不然輪不到她痴心妄想來撿漏。

    如此一來,外匯券代表的“只有我能買到”的特權地位自然下降。

    二來,中蘇關係緩和也就是八十年代的事兒,倒爺大軍真正興旺得等到蘇聯解體後了,而解體後盧布迅速貶值,壓根沒給炒幣客們反應的時間。

    三來,估計留給外匯券這種代幣的時間也不多了,說不定它很快就會退出歷史舞臺。

    以上種種都代表了一件事,她王瀟想賺這筆錢,那必須得速度動手。

    剛好,她正跟蘇聯人做買賣呢。都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兄弟姐妹,肯定得互通有無。

    至於為啥她不乾脆讓人帶盧布過來結算因為蘇聯也不能讓人帶大筆現金出國啊。

    再說了,如果真用盧布結算的話,她還怎麼掙錢

    要她自己倒貼錢換外匯券去買文物嗎瘋了她吧

    她又不懂行,能不能撿漏成功都得打個大大的問號。不說虧本吧,大概率也就是掙個零花錢而已,而且短期內還難以出手。

    這就像投資股市,不專業幹這行的,永遠不能把身家都砸進去。

    當然,專業幹這個的,可能會比被詐騙還慘。

    咳咳。

    至於什麼替地方政府買文物送禮之類的,她也不算隨口胡謅啊。倘若有人高價買,她也不會壓在手上不賣,她又不懂收藏。

    唐一成瞧王瀟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先樂了,笑著補充“對對對,是一箭四雕,你還要把我們的特產也賣到蘇聯去呢。真厲害”

    王瀟得意地挺起胸膛“一般般,主要是大家都特別熱情,特別信任我,我不能辜負廣大人民群眾的信任。”

    陳大夫心情則有點複雜。她不能說女兒的行為不對,在集體主義環境下成長,又是在大廠工作一輩子的人,她必須得承認女兒這樣想方設法為集體服務的精神是對的。

    可她總覺得哪兒不得勁。

    在這種微妙情緒的支配下,陳雁秋只小聲嘀咕了句“這有啥好稀奇的東西,真搞不懂他們這些人,竟然也能當成個寶貝。早曉得他們喜歡這個啊,當初你爸他們燒爐子的時候就留下來了。”

    王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燒爐子”

    “對啊。”陳雁秋已經蹬起了自行車,“又不稀奇,賣廢品的,原材料回爐的,多了去。”

    王瀟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

    等咱明兒有了錢,買餛飩,喝一碗倒一碗算啥啊。

    她爹媽才是真錢就是廢紙大佬啊。

    她真誠地建議“媽,以後你可千萬別再當著外人的面說這話。”

    容易叫人套麻袋的。

    你們這哪是錯過了一個億,那是十個億呀。

    呵呵,她現在遺憾自己穿晚了,否則她都不用當創一代,她直接就是富二代。

    陳雁秋理直氣壯:“這稀罕啥呀,一不能吃二不能喝的。就它們擺著好看好看的東西多了去。還不如多點鐵,起碼能派上用場呢。”

    在她眼裡呀,這些玩意兒就跟鑽石一樣。作為優秀的生產工作者,她也參觀過珠寶公司,愣是沒搞明白鑽石為啥那麼貴。

    不就是石頭嗎最多就是亮點的石頭。擺在旁邊的人工鑽石可比它亮的多,憑什麼要比它便宜呀。

    王瀟都快樂死了。

    沒錯沒錯,鑽石號稱最大的營銷騙局。

    她穿書前還一口氣買了十個河南產的鑽戒,嘖嘖,幾百塊錢一隻,她覺得比上萬塊的更漂亮。

    還是黃金更實在。

    陳大夫瞬間眉飛色舞,找到了把女兒當閨蜜的快樂:“就是就是,糊弄傻子的東西,不長眼睛才當個寶呢。”

    唐一成蹬著王鐵軍的自行車在後面,聽著直樂呵。他騎的是王鐵軍的車。

    王鐵軍今晚夜班,因為離廠區近,絕大部分時候都走過去,尤其現在天冷風寒,騎車還沒走路舒服呢。留下的車子剛好讓唐一成用了。

    王瀟奇怪這人怎麼還跟到醫務室了,叫陳雁秋瞪了眼“怎麼人家辛辛苦苦跑前跑後,你還不讓人吃頓晚飯再走”

    這會兒都到廠區了她也懶得再回家燒晚飯,索性在食堂買兩個好菜,湊合一頓得了。

    唐一成鬧了個大紅臉,他是怕王瀟她媽扶不動她,正好他又沒事,這才跟過來的。

    他真不是存心蹭飯。

    當然,順帶著一塊吃了也行,總歸要吃飯了嘛。

    王瀟頭疼“怎麼能沒事呢你好歹去商場櫃檯盯著,有事情隨時聯繫我。那些大衣跟望遠鏡賣了,肥皂廠和牙膏牙刷廠的貨款才能回上。別忘了,咱們的提成可全指望這個呢。”

    唐一成臉紅的更厲害了,一個勁兒地搖頭“我不要。”

    這一批肥皂和牙膏牙刷價值五萬,按照2的提成,那可是1000塊。比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年的工資都高。

    先前賓館那邊,勉勉強強算他跑了不少地方,捏捏鼻子他也能昧著良心收下兩個點的提成。

    但現在,跟蘇聯人做生意,他除了偶爾幫忙打打雜之外,啥也沒幹,他再跟王瀟一樣拿1000塊的提成城牆都沒他臉皮厚

    王瀟蓋棺定論“行了,讓你拿著就拿著,後面要做的事多著呢。”

    她好歹也是帶過團隊的人,清楚想保持一個團隊的穩定,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原則是必須得保證團隊成員有肉吃。

    你讓人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嘴上再喊“家人們”,人家也只想刷你大耳刮子。

    她現在勉強能用的團隊成員就一個唐一成,那肯定得把對方籠絡好啊。

    陳雁秋也跟著勸“是啊,拿著,該你得的。”

    這方面,陳大夫分的可清楚了。推銷員拿提成,理所當然,全國都這麼幹,不算佔集體的便宜。

    唐一成實在不是母女倆的對手,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他琢磨著自己到底還能再做點啥呢,不然這一千塊的提成他拿的實在燙手啊。

    值班醫生看陳雁秋過來,立刻笑著起身“正好,你替我頂會兒,我去食堂打個飯。”

    其實一般情況下醫務室也沒啥事,不過是有人在放心些而已。

    陳雁秋痛快答應“行哎,正好我給我家瀟瀟弄一下腳。對了,今天要有黃豆豬腳湯的話你給我打一份,正好給這丫頭補補。要是沒有,排骨湯也行。”

    說著她就拿飯票給同事。

    眼下在鋼鐵廠食堂吃飯,不用糧票。職工們是定期發飯票,一毛的五毛的一塊的兩塊的十塊的都有。這飯票價鋼鐵廠範圍,不,準確點講是在整個大廠區域都能當成錢花。

    可見所有的東西,只要有權力支撐,都可以被賦權為貨幣。

    王瀟生怕值班醫生過來看,太丟臉了。就這也要上醫務室

    好在人家急著去打晚飯,沒空客氣。他接過飯票抓起搪瓷缸出門,剛好碰上有人進來,立刻伸手朝裡面指“有人在,進去吧。”

    進來的是熟人,蘇聯大學生。

    這個點兒,他們怎麼會來鋼鐵廠醫務室

    因為他們就住在鋼鐵廠的招待所啊。

    化工所沒自己的招待所,把人放在外面的招待所,領導們又不放心,生怕哪裡出紕漏。

    王瀟乾脆把人都安排進鋼鐵廠的招待所了,一來離得近,內部招待所價格不貴;二來鋼鐵廠自成小社會,有自己的保衛科,誇張點講,稱一句世外桃源都不為過。

    這年頭,社會治安很成問題的,哪怕是上海那樣的大城市,賓館盜竊、搶劫、謀殺也上過新聞。

    住鋼鐵廠招待所,大家都放心。

    可住招待所,他們上醫務室幹嘛生病了嗎

    咳咳,非也。

    他們是來買水果罐頭的。

    介於“黃桃罐頭治百病”原則,醫務室也賣水果罐頭,早前作為營養品,這可是得憑醫生的診斷證明才能不要票就買到的好東西。

    現在無所謂了,掏錢就行。

    蘇聯大學生的確愛甜食,他們在商場當模特掙了勞務費除了買酒喝之外,基本貢獻給了水果罐頭。

    王瀟看他們一口糖酥餅,一口糖水罐頭,真擔心他們的血糖;可人家吃得特別開心,她就啥話都沒說了。

    這會兒她媽正給她腳踝上的傷口消毒呢,她不方便起身招呼人,只能笑著跟人打招呼,眼神示意唐一成。

    唐一成趕緊站起身,幫忙去拿水果罐頭。有百果的有荔枝的有橘子的還有黃桃的,不知道來的兩位女同志要哪種。

    女大學生商量了兩句,一人要了黃桃一人拿了橘子。

    然後倆姑娘特別有良心的捧著罐頭也沒走,而是特地跑到王瀟面前關心了下她的傷情。

    王瀟真是羞恥得恨不能原地變身土行孫,這點小傷至於興師動眾嗎

    她正要快速縮回腳,突然間聽到唐一成的驚呼“同志你你怎麼了。”

    站在王瀟左邊那位淺棕色頭髮的女學生倒在了地上,抓在手上的罐頭瓶子摔了,粘稠的糖水和果肉撒了一地,原本抓著的酥餅也七零八落。

    她眼睛瞪得大大,嘴巴張得大大,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大冬天的,額頭上全是汗。

    媽呀,王瀟嚇傻了。

    這是

    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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