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一攤 作品

第二百二十章 歸墟(下)(第2頁)

   文搏說不清楚小船在漩渦中轉了多少圈,只能憑藉直覺感受到自己離下水的地方瞬息數十里,再也看不到影流號。

   既是因為小筏子越來越接近歸墟形成的漩渦可怕的裡圈,也是因為他們所處的地方已經比海平面低得多,海水高高聳立在他們兩側,就像是黑壓壓的山脈。

   商博良從沒想過風與浪合力的衝擊會使人產生一種什麼樣的混亂情緒,他在這種情況下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並且喪失掉了全部的思考能力。

   哪怕是文搏,也只能緊緊地抓住船舷把兵刃壓在身下,頭暈目眩的覺得自己在滑入深淵。

   “看來咱們要完蛋了!”商博良到了這個時候反而笑了出來,他掙扎著從腰間取下細頸的瓶子,開始唱起一手文搏從未聽過語言的歌謠。

   蕭瑟而滄桑,像是一個女子渴望著遠行愛人的情歌,她不知道等待了多少次潮漲潮落,卻從未見到迴歸的良人。

   “去吧!”商博良大吼著把瓶子抱入懷中,縱身就要躍下。

   文搏伸手一抓把他按在船底,讓他動彈不得,“還沒到你死的時候,急個什麼?!”

   也就在這個時候,墜落感已經停止,船的運動似乎又回到了平靜的海面,只不過現在它依然傾斜得厲害。於是文搏探出頭去,觀察著周圍,見到了令他都感到震撼的畫面。

   小筏子好像在一個巨大的漏斗當中,彷彿被巨人放置在他的櫃檯之上,懸掛在漏斗的中間。深邃寬曠到無邊無垠的漏斗內壁光滑無比,乍一看就像是一面琉璃,但是這個漏斗卻是飛快地旋轉著,抬頭看向天空,雲縫中那輪滿月的月光照在漏斗壁上,光芒四射,一直射向深淵的淵底。

   月光似乎一直照到了深淵的底部,但是由於濃濃的水霧包住了一切,以文搏的目力也什麼都看不清,水霧中似有一道晃動的虹橋,彷彿是時間與永生之間的唯一通道。

   海浪撞擊著深淵發出的巨大聲響直衝霄漢,無以言表的場景在文搏眼中浮現,他甚至都沒注意到商博良已經起身,和他一同張開嘴巴看著這驚人的一幕。

   “這就是歸墟啊……”商博良低聲說著,可是兩人隔得極近也聽不清彼此的聲音。

   文搏扶著船舷向下看去,他們的筏子並不是漩渦中的唯一物體,無論上方還是下方,都可以看到建築被摧毀的木料、樹幹,還有各種海獸、魚類甚至人的屍體。

   一種好奇感取代了剛才對於天威的敬畏,文搏懷著期待觀察這些光怪陸離的畫面。

   也就在這時,漩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漏斗型的漩渦似乎開始變得和緩,雖然依舊聳立著不斷向下湧去,卻沒了之前那般吞噬一切的狂暴。

   虹橋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淵底開始逐漸升起,風停了,雨住了,月亮在西天灑下一片白光。

   “沅州……”文搏輕輕地讚歎,一塊巨大的島嶼,或者說是陸地在漏斗的底部出現,它就像一座被埋葬在海中沉睡千年的古城,上頭依稀可見當年的繁華。

   聳立的建築不知是何等材料所建,飽經海底多年的風霜依舊維持著大致的形狀,其間多有沉船、屍骸,彷彿一如當年沉睡於此,跟新的相比都沒有太大差別。可是制式橫貫古今,有著近些年常見的羽族木蘭長船,也有古樸到像是伐木取心的獨木舟。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拱衛著一塊凸起的岩石,或者說是祭壇。

   “那就是沅州的神藥!”文搏和商博良對視一眼,雖然巨大的噪聲讓他們難以交流,可是在祭壇中央升起的石柱間,一個巨大的交人凋像雙手託舉著玉色的琉璃盤,其中宛如交珠的圓球於其中滑動流轉,絲毫不被周圍洶湧的水流所衝擊,安詳寧靜週而復始的轉動著,折射出璀璨的月光。

   文搏知道,最艱難危險的一步還是需要他親手去取,在漩渦中央的祭壇上看似平和的水流實際上輕易就能把樹木與房梁擊碎,周遭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壁障守護著祭壇。

   而文搏要取下這神藥,沅州才會再次消失在海底,而漩渦方才平息。

   於是文搏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後握住勐虎嘯牙槍,他緩緩的拉開了長槍。依舊是靜到了極點,像是將自己繃成一把弓,而手中的長槍就是他的箭。

   撲面的殺氣讓商博良心中一顫,忍不住握緊腰間影月,可他來不及阻止文搏的舉動,就看到一道金光閃過,腳下的筏子發出崩潰一般的哀嚎,隨即不見了文搏蹤影。

   來如天墜,去如電逝,文搏的騎兵戰術在這一刻以他一人之力發動,勐烈決然的衝殺從天而降。

   他踏著筏子衝出了漩渦的漏斗狀坡壁,像是撲火的飛蛾,直衝淵底,撞向了彷彿有結界覆蓋的沅州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