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一攤 作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桿兵(下)


   開始暗沉的天空下,明軍步卒組成數個方陣,伴隨著行軍的戰鼓,緩緩地推動篷車朝著橋頭移動。

   戚金和陳策率領的步卒渡河不到一半的時候,鑲白旗騎兵已經就位,他們略微調整了一下陣型,將原本稀疏的騎兵聚集起來,戰馬噴著響鼻,騎手深深吸氣,在明軍鼓點逐漸舒緩之際,開始朝著白桿兵進行試探性的第一次進攻。

   白盔白甲的騎兵伏低身在幾乎貼在馬上,勐夾馬腹催動休息了一箇中午的戰馬選擇白桿兵方陣的側面提起速度,一里多地距離幾乎瞬息而至。

   文搏端坐馬上帶領部曲藏身於方陣後,眼見著後金騎兵如狂風,如海潮,倏忽而至。

   等待他們的,是礁石一般頑強而沉默的白桿兵。

   白桿兵軍陣當中除了沉悶的鼓聲和軍官的吆喝之外還有甲葉碰撞的清脆聲響。

   古老的戰歌逐漸停下,只有少數老卒還在輕哼著,白桿兵們像一尊尊鋼鐵鑄成的凋像,最前方的步卒半蹲伏著,將長達三米多的長槍放到幾乎和地面齊平的程度,只有尾端插進地面。

   後排的士卒把槍桿搭在前面同袍的肩上,依靠著擋住上方的空隙,每個人肩並肩手碰手,彼此間即使隔著防箭的棉被也能聽見些許甲葉觸碰之聲。

   鑲白旗的騎兵面對如此緊密的陣型,做出的應對也完全符合文搏和陸文昭預料。

   “他們不會直接衝陣,還是老三樣,接近、轉向、放箭,建虜的甲胃還是很有說頭,百步左右捱上鳥銃都打不穿。毫無反擊能力的士卒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中箭卻無法還擊,尋常明軍捱上兩輪士氣就得崩潰。”陸文昭眉頭緊皺,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如陸文昭所言,鑲白旗的騎兵動了起來。他們衝到距離百步的地方全都低下腦袋減少面門中箭的可能,然而白桿兵根本沒有放箭,竟是放任建虜直衝到一百步的距離,這時候騎兵們臉上的殘忍與欣喜在前排士卒眼中已經無比清晰。

   弓弦緊繃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早就拉滿角弓的騎兵齊齊向右轉向,他們的陣型不算特別嚴密,但在這個時候十分利於騎射,如雨的箭失在沒有任何口號的情況下近乎同一瞬攢射。

   沉悶的箭頭碰撞甲胃之聲不絕於耳,前排的白桿兵瞬間承受了一輪極其密集的齊射。好在他們身上的重甲與棉被抵禦遠程攻擊的效果極佳,哪怕近距離的攢射依舊只有零星數十個運氣不好的白桿兵倒下。

   倒下的人被同伴拖進陣中,接著後方的步卒披上棉被頂替其位置,整個軍陣在重箭的攢射下沒有絲毫混亂。

   騎兵的歡呼聲響起,對於這次戰果並沒有什麼不滿,他們打過太多硬仗,見過當年縱橫遼東的明軍,最終不也化作馬蹄下的泥濘?只需要再來幾輪,管你多堅忍的士卒也終將承受不住只能捱打無法反擊的憋屈。

   到時候一旦陣腳不穩,緊接而來的將是後金騎兵引以為傲的決死衝鋒。

   “嘣!”

   可是陌生的聲音在戰場上響起,強弩的聲響,已經很久不在這片戰場上現身。

   這是白桿兵的反擊到了,在後金騎兵齊射一輪後,狂呼叫喊著調頭之際,弓弦鬆開的響聲接踵而來。

   “轟!”尚在習慣性拉開距離的後金騎兵突然像是垮塌的城牆一般剎那間成片倒下,人類的哀嚎與戰馬的嘶鳴交織成血肉的悲歌,驚恐之下尚且不知道發生何事的鑲白旗騎兵回過頭去,就看到許多同伴身上足以抵禦鳥銃射擊的甲胃上頭密佈著粗短的弩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