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精於勤荒於嬉 作品

第169章 風雨飄搖

白肆小心翼翼將頭湊近屍體上,那以血肉為養分生長出來的蘑菇花。

那小小的觸鬚迎風飄揚,只等一個微小的觸碰,就可以爆開漫天肉眼無法見到的寄生風暴,鑽入人的皮膚,順著生物的粘膜,最終達到那可愛的神經。

陳星頌一把拉過舅舅:“還是小心為上!你靠這麼近,別人看了心裡都難受!”

白肆:“知道知道了,才第三期,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看來這個什麼阿德涅線蟲真的有點東西。”

阿德涅,是無方實驗室給這種超凡線蟲取的學名。

陸淳和白肆一行就在風雨鎮外一處平地紮營,深入一線,去探查這種治病體的相關信息。

這和實驗室的工作一樣重要,並有著監測傳播的作用。

陳小雅穿著防護服,大了不止一圈,湊過來做記錄,一邊寫,一邊道:“真是,我實在搞不懂有些人的想法,明明命令都已經下下去了,以四城為節點,控制收攏所有人口,為什麼還有一些人總不聽命令,在外面隨便亂跑,寄生蟲在他們體內蟄伏,然後跟著他到處走,這才讓瘟疫波及的範圍變大!”

白肆:“這聽起來很像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士的作風。”

“只是少部分罷了。”

熟悉的蒼老聲音。

林沖即使穿著防護服,背上依舊揹著自己的寶貝長槍:“大部分人心裡有輕重,不過的確,也有很多人低估了這次瘟疫的力量。”

原來瘟疫爆發,他不敢隨意在外逗留,也重新回到錦官城,如今成了個基層工作人員。

陳小雅恨恨道:“不知道也便算了,前天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不少人故意利用這次瘟疫,囤積居奇的不在少數,還有些有權有勢的,自家人生了病,不知道用什麼邪性法子,說什麼血祭、人丹可以治病。真是!”

少女氣得說不出話來。

白肆:“完成擴軍和初步訓練的幽字營已經在路上了,他們蹦躂不了幾天。”

他拿這個對寄生蟲有一定抑制作用的噴霧,這邊噴噴,那邊噴噴,很是愜意的樣子。

這副樣子落在不瞭解他的人眼裡,只覺得這人簡直沒有心肝,怎麼面對這樣的災禍都還樂此不疲。

但陳星頌只問:“舅舅你還有閒情呆在這邊?作為軍主,不應該前去安排幽字營的事務嗎?”

“有赫連江在,就沒什麼問題,別看他是我的書佐官,軍改的事情,可是他和軍部的人主力推進的。而且研究的一線也少不了我這份力量。”

“可是舅舅你一直在拍照,這種工作換了其他人都可以吧?更何況,拍的照片還不太標準……”

“星頌,你最近是不是到了叛逆期?”

陳小雅:“是舅舅你自己的問題,不是阿弟的問題。”

白肆裝作被氣到,轉身就走,回頭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幾個還是一臉凝重地站在屍體堆裡做著自己的工作。

殘陽如血,風雨鎮的人在陸淳第一時間接到消息時就已經死光了,此地的大鬼也沒能保護住居民免受線蟲的操縱,早已銷聲匿跡。

龐大的不甘凝聚在小鎮的上空。

白肆動了動手指。

陸淳:“你想將這裡變做和斷流村一樣的地方。”

“不可以嗎?”

“等工作結束。至於現在,你可以去赫連江那裡,幽字營的人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還有,襄陽那裡已經催促第二遍了,你再不動身,我可以把你打包過去。”

這對白肆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事。

“你說要不我變成宋江的樣貌吧?這樣看起來比較有人情味。”

陸淳:“你的真實身份就擺在這裡,不要說那麼沒有情商的話。”

“呵,誰都有資格說我沒情商,除了你。”

白肆覺得很無聊,自從瘟疫爆發之後,大家都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於是他乾脆擺擺手,還不如去見剛過來的小鬼們,說不定還比較好玩。

支走白肆之後,陸淳背手站在山崗上,遙望一個方向。

瓊洲城內,隱有感覺的楊醫生也抬頭看著窗戶,正和她彙報研究進度的阿梨停頓:“……第一階段的結果就是這樣。最近城內有綺窗樓人的活動痕跡,是羅織姑娘發現的。”

“我知道了,追查這些痕跡的任務還是交給羅姑娘吧,阿梨,我們的專業並不在這裡,應該交給合適的人去做才對。”

阿梨:“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沒事的,再說幽字營即將入駐,朝廷不會傻到這時候和我們作對。”

“還有一件事,最近有輿論攻擊無方,說改良種子是無方妖孽放出來的誘餌,這次的瘟疫也是我們做的,如果接受種子的話,吃了無方米麵的人,相當於被妖孽附體,日後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楊醫生嘆口氣,這種關係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她就不能忍了:“我知道了,我會催促安全部的人趕緊查出這個說法的源頭。”

說到底,還是人才不夠用,從一個目不識丁的百姓到可獨當一面的人才,即使無方有黑科技,但速率還是不夠。

楊醫生在紙上寫寫畫畫,目送阿梨退去,又看見榮王面色古怪地進來,一道靈感劃過腦海。

榮王伸出一根指頭:“我剛才去二期患者收容所看了,那肉眼不可見的線蟲,長得足有我的手指頭大小,在皮膚底下鑽來鑽去,我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

“殿下心懷百姓,不惜以身犯險,我很感動。除了這個,沒有什麼其他要說的嗎?”

楊醫生很忙,急著送客。

但賈修儀還是如此從容,一展衣袍坐下,給自己倒茶喝:“國師霖到底是有些本事的,之前將人獸血脈雜交弄出那些獸人也就罷了,這次又弄出個什麼阿德涅線蟲,但凡他把自身的天賦用在民生福祉上,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

楊宜華:“我之前聽說,國師霖歷任中,就這一代最為突出,可是真的?”

“論修為的話,每一任天道任命的國師都大差不差,但論對昇仙以及修行的執念的話,國師霖肯定排第一,這人除了大道,其他一律不管,之前的叛國,不就證明了這一點嗎?因為景國願意幫助他進行獸人實驗,他就果斷背刺我們了。”

“我記得上次宴會的時候,你曾說了句,綺窗樓主與國師霖乃是天生的盟友關係,他們註定會合作打擊敵人。這是何意?”

賈修儀頗有些尷尬:“這是我的醉話。”

“羅織說你千杯不醉,你分明是想以此勾起我的好奇心,關於國師霖和綺窗樓主的秘密,世上如果說最清楚的,恐怕就是傳承至今的中原皇室了。你離皇位曾經只有一步之遙,難道真不知道這些?說出你的條件。”

賈修儀苦笑:“看出來醫生您很忙了,平時還願意陪我打打機鋒,如今是步步緊逼了。”

楊宜華柔和下語氣:“你若需要什麼,我會盡可能幫你。”

“我想要五大協會在臨安的駐會管理權。”

“這個要求超出我的權限,但我可以將你這個提議上報。”

“那就足夠了,”賈修儀燦然一笑,倒真有些滿室生輝的感覺,“那麼接下來,我就要違背祖訓,告訴醫生你關於國師和樓君的秘密了。”

國師受任於天,身處廟堂,那麼綺窗樓主,樓君,即是天道在江湖上的代言人。

不過最一開始,只有國師一人的天道的傳話者,傳聞是有一任將自己的權柄剝離一部分出來交給了綺窗樓主,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也因此,與不斷換人的國師相比,樓君其實是一個非人非鬼的存在。

“歷任樓君的更迭都是採取殺戮的形式,新一任樓君在殺了前一任後,繼承他的所有修為與記憶,相當於一個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不過受到天道的限制,像這種怪物,永世不得登天梯。”

“這樣的人,聽起來精神狀態就不是很好。”

“是的,反正就我看到的典籍裡,每任樓君都與善良這個詞沒什麼關係。國師與樓君之間雖然算是盟友,但也是天然的監管關係,前者會約束後者,不太過干涉人道。

但是,你現在也看到了,這段時間以來,天道愈發莫測,感覺對人界的秩序維護力度越發不足。若放在以前,恐怕根本不會有像這種程度的瘟疫出現。”

“你的意思是,是我們的原因?”

“不一定,這種事情,我們這種普通人怎麼會知道,恐怕得問九重天梯之上的神仙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一場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已經浩浩蕩蕩開始了。”

楊宜華沉思,榮王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有驚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