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約見.

數日之後,春闈放榜的前一日夜裡。

京郊之外,諾大的趙府書房之中,燈火通明。

今日,桌案之上罕見的沒有擺著任何的文書。

而是一封信。

燭光搖曳,映照著男人佝僂的背影。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便是外頭有人敲門,趙大人都彷彿從未察覺得到。

他只恨自己,恨自己竟然這般的識人不清。

堂堂一名一品太保,竟然栽在一個黃毛小子的身上!連他喜好小倌這麼大一件事,在婚期之前,都沒有察覺出來。

平白叫自己的女兒嫁了這樣一個偽君子!

趙太保只覺得痛心疾首。

因著時間久遠,又怕是因為安南侯府將證據全部都清掃乾淨的原因。

他並沒有找到林今絮那時候暗示他的,有關靜兒去世的消息。

只是,他派出去的人,卻莫名被引到了京城之中最大的酒館裡。

而碰巧,許慈暉正帶著他的新寵兒在吃著酒,提前慶賀著明日的放榜。

畢竟,誰都知曉他有一個岳丈,便是這主考官。

便是前十入不了,榜上的三十人,也總少不了他的位置。

而好巧不巧,這場景和許慈暉自然流露出來的這一些話語,便是叫趙太保派出來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趙太保從書信之中的內容晃出腦袋之後,他抬起頭來,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想起來了。

他方才著人請了副考官來。

趙太保捏了捏眉心,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不那麼的落寂。

“進來吧。”

進來的是他屬下羅大人。

趙太保雖掩蓋住了臉上的神情,卻還是掩蓋不住眼底的倦態。

羅大人拱手道:“大人,您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子啊。”

趙太保擺了擺手:“今日這麼晚,我讓你來,是為了一件事。”

羅大人立馬打起精神來了:“什麼事?您說。”

趙太保這才開口道:“前十的名字之中,我不想看見許慈暉了。”

羅大人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議,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見的話。

許慈暉?這不是趙大人那早逝小女兒的夫婿嗎?平日裡還聽說趙大人對他青眼有加。

可如今,怎麼在前一日裡莫名叫他將這名字給去了?

這榜上的前三名都是過了陛下眼的,不能更改,但是從第四到第十名,就有的由頭了。

雖說那許慈暉只是第六名,但…

趙太保看向他,似乎是不滿意自己的話被下屬質疑。

皺著眉:“怎麼,本官的話你還有什麼異議?”

羅大人一下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急忙搖頭。

“屬下不敢,屬下立馬去辦。”

羅大人頗為緊張地看向趙太保。

這幾年來許是趙太保的年事漸漸高了,便是脾氣也是愈發的大。

對待陛下或者同級的官員還好,可是對於他們這底下人,卻是責罵有加。

甚至從來都不顧及場合,先前聽說,便是連太子殿下的面子都給下過。

羅大人只怕自己什麼時候觸及到了趙太保的逆鱗,叫他對自己生了怒,從此之後再也不重用他了。

要知道,趙大人可是當今朝堂上從一品的大官員!更是陛下年幼時候的伴讀。

身份地位都不是普通的官員可以比擬的。

便是受他再多的氣…

羅大人抬起頭來看著愈發蒼老的趙太保,咬了咬牙低下頭來。

為了晉升,也是可以忍的!

只是趙太保似乎是心中還藏著什麼事,看向他時候並沒有帶什麼神情。

趙太保擺了擺手,話語之中都帶了些有氣無力。

“罷了,你下去吧。”

羅大人鬆了一口氣。

“是,大人。”

羅大人退下的腳步稍稍一頓:“大人,如今夜重了,您還請早睡才是。”

趙太保擺了擺手,卻什麼都沒有說。

等腳步聲漸漸遠了,趙太保才扯了扯嘴角。

雖說如今讓許慈暉下榜是不太可能的,但,讓他去了末尾,也算是噁心他了。

畢竟,他會讓許慈暉知曉。

他懲治他的手段,卻斷斷不會停歇。

趙太保眸色閃動了一下。

喚人。

“來人,去安南侯府,就同世子說。本官在晩亭那兒等他。”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本官,一定會在那,親自等他。”

晩亭,月光慢慢低垂,夜裡寂靜無聲,只有江邊潺潺的流水聲,撫平著人們躁動的人心。

今日夜裡,許慈暉原本就睡不安穩。

不為別的。

畢竟第二日便是放榜了,苦讀十餘載,終於要見到光明。他又如何能睡得著覺!

就連先前在東宮之中莫名中毒去世的妹妹,如今都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後。

萬事哪裡有他的前程重要!

而就在這時,趙府之中的侍衛穿梭長廊而過,精準地看向了許慈暉。

許慈暉放下手中的書卷,三兩步上前去。

他面上稍稍露了一些疑惑。

“大人怎麼來了?可是岳父尋我有事?”

侍衛躬身道:“大人說有事相商,就在晩亭等著世子,世子趕忙過去吧。”

這個點兒?晚亭?

許慈暉雖然心中閃過疑惑,可畢竟是趙大人的親近侍衛。

他說的話,定然是自己岳父的意思。

於是,許慈暉頷首道:“好,待我換一身衣裳,便立馬出門,只是,岳父得好等了。”

安南侯府離晚亭有一段距離,只是既然是岳父尋他,定然是有什麼急事的。

只是…

許慈暉嘆了一口氣。

他就怕趕不上來安南侯府報喜的小童。

就是真真遺憾了。

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持續了一瞬,便被許慈暉拋在了腦後。

春闈雖然重要,可相較而言,往後還有殿試。

可是直接面見聖上,甚至…還有被欽點為狀元,探花,榜眼的可能!

許慈暉心中閃過一絲火熱,可畢竟面對著趙府的侍衛,面上還是掛著虛偽的笑。

許慈暉心中還記掛著事,便是手上動作都加快了許多。

只是,畢竟方才便已經是深夜了。

等他隨著侍從到了晚亭之後,天邊一角,都能隱隱約約見著微弱的亮光了。

趙大人揹著手站在亭子裡。

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連許慈暉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許慈暉走上前去,躬身道。

“岳父大人。”

趙大人沒有動。

許慈暉眉心微皺,剛要開口再喚他一聲。

卻見趙太保已經轉過身來,看向他了。

只是今日的趙太保似乎與平日之中略微有些不同。

看向他的時候,眼神之中閃爍著的寒意,像是能化作實形的利刃一般。

許慈暉低垂下頭來,他似乎還能聞見身上雛兒的氣味,叫他躁動不已。

他千想萬想都想不到,他這個向來待他溫柔的岳父,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侍衛早就已經在許慈暉到時便退下了。

許慈暉等了半晌,還不見趙太保說話。

疑惑抬頭。

便瞧見趙太保面露冷笑,說出來的話卻如刀箭一般,刺痛人心。

“安南侯府的世子若是要外放了,倒不知道許家老兒可會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