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知己知彼

即使知道赤炎國的大軍要從背面進攻，離炎軍也是無可奈何。

他們並非鳥兒，無法從青離國的南方飛到青離國最北邊去，他們能做的，只能派出使兵，向青離國稟告自己的預測。

倘若青離軍將守軍的主力放在雲頂城以北，那麼面對南邊的赤炎國的攻擊，他們的壓力就要大得多了。

天上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霧嬰坐在營帳裡，看著遠處，也內視自己。

自從有了雲遮月為他籌謀劃策以來，他幾乎沒有怎麼想過整件事，整件戰爭的企圖和野心，以及預估他們的動向，儘管雲遮月偶然也會猜錯，但絕大多數都能預料正確，而且對於預料的結果論據充足。

所以霧嬰感到自己逐漸地變懶了，其實他對兩國的軍隊和國情甚至是大王的熟悉程度，勝過了任何人。

甚至對於蠻夷國的大王和王子，自己也是兩次接觸過，所以他也要從他們各自的角度，去分析一下他們可能出現的動作。

戰爭之道，排在首位的就是知己知彼。

知己暫且不談，兵書上說過，若能提前得知敵人的意圖動向，幾乎能夠左右戰爭的結果，所以首先，他們派出了畢方部落的人，到各個城池去收集消息。

戰爭開始之前，他們就這麼做了，最近的城池裡的畢方部落的探子紛紛趕回來，報告他們打探出來的消息。

只有六個畢方部落的人帶來了消息，事關六座城池，都是青離軍的城池，有附近的金槍城，有風煙城，有觀雨城，有獨木城，有花火城，其中有兩個探子來自金槍城。

帶來的情報無非是這些城池的城防和守城軍的運作，情報極其細微，表現出了畢方部落的人，在打探消息一事上的天分。

這些消息倘若在自己和青離國結盟以前，而赤炎國又沒有開戰的情況下，自己會非常重視，並用作自己去拿下這些城池的詳細地圖。

可現在自己要面對的敵人已是赤炎國和蠻夷國的大軍。

恰恰是自己最需要的情報，都非常遙遠，探子一時還來不到。

那麼就要霧嬰自己開動腦筋來考慮，他們如果想要對付青離國，會怎麼做？

首先，自己作為赤炎國和青離國兩國的頭號對手，可以知道對方是怕了自己，以此為基礎的推測，就很容易得出雲遮月給出的結論，那就是赤炎國的大軍主力會集中在北邊，準備實施自北向南以上攻下的進攻策略。

站在百里氏的角度來說，他們堅信自己已經和蠻夷國結盟，因此他們毫無後顧之憂。

赤炎國的大軍從冰雪城向南，如果順利，將會席捲大半個青離國，到了和離炎軍短兵相接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再畏懼霧嬰的離炎軍。

這是最理想，也是最合理的策略。

可是以百里氏的精明，他們會相信蠻夷國的誠意麼？

若是他們看穿了蠻夷國另有企圖的話，他們會怎麼做呢？

在和百里山河的兒子——百里暮雲世子交往的過程中，霧嬰一直認為他是個喜歡耍小聰明的人。

百里暮雲的小聰明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給自己作為見面禮的龍膽石，看似是他送給自己的，實際上是靠著自己的實力從百里追風手裡奪來的。

他給自己帶來過友情的溫暖，也給自己帶來了失去親人的噩夢。

同時失去的，還有星月城，這是百里暮雲利用兩人間的主僕關係而制定的縝密計劃，而這個計劃最終也實現了，即使對百里氏而言，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

這種喜歡貪小便宜不肯“吃虧”的人，怎麼會死心塌地地相信蠻夷國會全心全意地幫助自己來對付青離國呢？

他們若能想到萬一的可能，總會留一手。

那麼，以暮雲世子的計劃，對付青離國，就不會投入全部的力量，而是會留下一半的力量。

假如蠻夷國真的和他們合作，則一半赤炎國的力量加上蠻夷國的大軍，也幾乎能夠滅了青離國。

若是蠻夷國倒戈相向，自己總有一半的力量用於保命。

這才是萬無一失的計策。

這是對赤炎國的知彼，而對青離國，霧嬰不知道軒轅穹廬有幾分和自己結盟的誠意，會不會在自己大勝之餘，在自己背後捅一刀？

假如他全然信任自己，就會全力配合自己對付赤炎國的人，假如只相信一部分，恐怕就會容易壞事，青離軍對付赤炎國的侵犯，誰輸誰贏還很難說，何況還有一支居心叵測的蠻夷國大軍埋伏在側。

若是他們轉而先攘內再對外，恐怕青離國大軍會將自己的國土拱手送給他人，而霧嬰的離炎軍也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面對這種情況，恰恰正是最琢磨不定的蠻夷國才能讓他們做出最後的決定，這真是絕妙的諷刺。

如果蠻夷國和赤炎國是真心合作的話，則青離國被迫不得不全力和離炎軍合作。

若蠻夷國是真心和青離國締約瓜分赤炎國的話，那麼霧嬰的離炎軍也根本不會被她們放在眼裡了。

而蠻夷國如果是兩頭蛇，是準備最後得利的漁翁的話，那情況就複雜得多了。

最後再從蠻夷國的角度想想，他無論選擇哪種結果，似乎都對他們有利。

區別只在於利益的大小罷了。

若是和赤炎國通力合作，兩國不撕破臉面，他說不定真能得到赤炎國早就答應過他的條件。

若是和青離國合作，瓜分後的赤炎國土對蠻夷國來說更有吸引力。

若是坐山觀虎鬥的話，則他們只需耐心等候最後的一擊，將會收穫最大的結果。

赫連珠峰和赫連辰光父子二人在赤炎國的表現，給人一種無禮莽夫的錯覺，他們也是故意給人留下這種印象，好讓人覺得他們沒有什麼城府，從而讓人誤認為蠻夷國很好拿捏的錯覺。

實際上，不但赫連珠峰此人野心勃勃，就連赫連辰光也絕非簡單的人物，他故意表現出好色無謀的樣子，甚至欺辱了霧嬰的婢女紅兒，此舉不但騙過了霧嬰，就連百里山河和百里暮雲父子同樣被騙過。

所以他們才會通過和親來結盟，營造出一種兩國親密的假象，然後蠻夷國和赤炎國締結表面上的聯盟，赫連辰光卻在私下裡前往青離國會見軒轅穹廬，來個明裡交好，暗中背刺。

可是明明他們和青離國暗中瓜分赤炎國就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如果連青離國也要背叛，會有什麼好處呢？又會怎麼做？

而離炎軍又該如何應對這種複雜的局面呢？

想了半天，霧嬰還是拿不準最終的決定，他去找雲遮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雲遮月聽了以後，佩服地說道：“主帥想得很透徹呢。”

霧嬰：“先別拍馬屁，我問你，你看蠻夷國會不會真的幫著青離國對付赤炎國？”

雲遮月仔細想了想，最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錯，這正是他們能夠摘到最大的果實的選擇，可是這只是結果，過程恐怕不會這麼輕鬆，我看蠻夷國是兩國都不幫，卻又都幫的可能性最大。”

霧嬰聽得糊塗了：“什麼意思？我怎麼聽著感到很矛盾呢？”

雲遮月笑道：“一點也不矛盾，在戰爭剛開始時和戰爭過程中，蠻夷國只會幫一種人。”

霧嬰：“什麼人？”

雲遮月：“吃敗仗的人，他幫助打了敗仗的，這樣才能保證最後兩國的勢均力敵，最終同歸於盡，兩國都沒有了什麼可以抵抗他們的軍隊。”

霧嬰：“還是先生想得透徹，可是他這麼忽略我們離炎軍，這會成為他們畢生的憾事。”

雲遮月笑道：“他們蠻夷國的確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那麼就讓我們給他們製造出一個深刻的印象吧！”

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