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一氣三清
棲霞觀，觀如其名。主閣雖只三層，卻頗為高聳，站在殿閣之頂，能看到海平面上隱約浮現的道道霞光。
謝道韞小心翼翼邁著步子，縱然秦始皇帝在建造這處道觀時動用人力頗多，雕樑畫棟，卻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腳下的木板已經有些腐朽，踩上去時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施主當心，此處閣頂還未來的及修繕。”出雲子在後面提醒謝道韞，滿是皺紋的臉上噙著笑。
鍾榮回身拉著謝道韞的胳膊，讓她能站在望臺上一起看前方的風景。
極目遠眺，東海遼闊無邊，水天一色，不由使人心情舒暢，生出與天地共存之感。
看過了遠景，復又從另一側下到大殿一層，這裡應該是整個道觀保存最完好的地方了，中間供奉的雕像一塵不染，蒲團與各種法器擺放的井井有條。
“請都督和女郎為我們道家的三位尊神上炷香吧！”
鍾榮看了一眼面前的雕像，雖然他對道家的理念不甚瞭解，但也知道三尊雕像分別為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太上老君，這應該就是道家最高的神明，三清尊神。
奇怪的是，三清這個理念現在應該還沒有問世才對。
道家三派，上清派供奉玉清元始天尊，靈寶派供上清靈寶天尊，而正一派還是供奉太清道德天尊。現在道家三派還沒有融合，小小的棲霞觀為何會將這三尊雕像一起供奉呢？
並未問出心中疑惑，鍾榮接過點燃的焚香，恭敬三跪九拜，上完香他才發現在三尊雕像下面還擺放著一座小型玉塑。
見謝道韞正端正的跪在蒲團上許願，鍾榮轉身問出雲子。
“此乃道家何人？”
兩人對待道君態度尊敬，出雲子皺巴巴的老臉上盡是笑容，將拂塵託在臂彎裡指著塑像給他解釋：“此為道門始祖，李伯陽！”
鍾榮反應過來，李伯陽也就是老子李耳，道家的創始人。
破六韓拔離無所事事，帶著著親衛在道觀內閒逛，不時西瞅一下，東摸一下。
“師傅，飯好了！”身材矮小的女道童走過來，糯糯的說話，身上的道袍應該並不是她的十分寬大。
幾人來到水塘邊的涼亭，遠處一條小溪徐徐匯入，能看到幾尾游魚在裡面悠閒的遊動。
飯菜已經在石桌上擺好，頗為簡單，只幾碗粟米飯，兩碟青菜，還有一盤山中獵來的鹿肉。
“道家還能吃肉？”
出雲子撩起道袍在墩子上坐下，笑著給鍾榮解惑。
“青州災荒糧比肉貴，都督想必也看到了，棲霞觀往來香客寥寥無幾，若非吾等在觀后辟了十幾畝地，恐怕早就被餓死在這道觀中了！”
那個修繕房頂的中年道士也在一旁搭言：“只要一心向道，吃不吃肉又有什麼關係呢？”
鍾榮不置可否。“這世道，易子而食尚且有之，普通人想要活下去便需耗盡所有力氣，真是可悲啊！”
言罷，他夾起一片鹿肉塞進嘴裡，味道還不錯。青菜也極為可口，只放少許膏油卻有一與世俗完全不同的感覺。
飯菜可口，謝道韞不由多吃了一碗，擦嘴時見鍾榮正盯著自己，她靦腆一笑別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擦拭嘴角的動作。
出雲子這老頭卻不樂意兩人在道觀中打情罵俏，微微咳嗽起身看向亭外的池塘，那中年道士則是忙著收拾幾人的碗筷。
鍾榮也即起身，來到老道身旁。“敢問道長，棲霞觀屬於道門何派？”
出雲子注視著塘中游魚，只微搖皓首：“棲霞觀乃始皇帝所賜，歷代觀主皆恪守本分，不入世俗不奉流派。”
似乎是看出了鍾榮內心的疑惑：“老道以為觀中只奉老上尊者實在過於單調，於是在下山遊歷時集各家天尊，奉為一處而已！”
他也走到水塘邊和出雲子並肩而立，頭上的玉冠讓他顯得比老頭高出許多。
“既如此。道長可知，一氣化三清？”
出雲子轉過頭，滿臉疑惑。
這裡的一氣化三清當然不是某些仙俠故事中道家神仙幻化出來的三個元神，只見鍾榮侃侃而談。
“本都督聽說，天地萬物皆由混沌之氣演變而來。而混沌之氣即指一氣，老子作為道的化身，自然也具備孕育萬物的本領。”
“因此，老子一氣化三清，象徵著道化生萬物，最終形成三清仙境。”
“而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天尊，皆在這三清仙境之中！”
出雲子豁然轉身，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鍾榮，拿著拂塵的手甚至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良久，似乎將鍾榮的每一個毛孔都看仔細了出雲子才緩緩說道：“請都督與女郎隨我來。”
又喚過那個剛收拾完碗筷的中年道士一起，朝後院走去。
經過迴廊，在拐角的藤蔓裡間有一處靜室十分隱秘。
裡面不大，雕像、蒲團與香案僅此而已。嫋嫋青煙縈繞，應該是早上有人前來祭拜過。
看著那尊陌生卻而熟悉無比的雕像，鍾榮肅然起敬，走到案前親自點燃焚香，恭敬的再次三跪九拜。
但這一次，他卻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此人才是所有華夏子民心目中真正的神明。
他所完成的功業和夢想，才是自己畢生之所願！
祖龍——始皇帝陛下！
事畢，鍾榮起身看著雕像栩栩如生的面容，久久無言。
似乎兩人正在天人談話，等到鍾榮緩過神來，只聽出雲子帶著激動的哭腔喃喃自語。
“此間道觀為始皇帝所建，自漢初這座雕像便已存在。”
“他老人家，並九州、統錢幣、度量衡、書同文、車同軌，做什麼事都喜歡一字！”
“若如都督金玉之言，以一氣化三清之法集道家之大乘，統一外面冗雜的道門思想，也算是對他老人家建立這座道觀的回報了！”
發現鍾榮站定不語，出雲子抬頭看向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都督以為如何？”
出雲子的翹首以盼，在鍾榮看來卻是厚顏無恥。
你說你想成為道門執牛耳者，便直接說好了，非得把秦始皇拉出來，若這尊雕像能走路會不會上前啐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