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郎君 作品

第十二章 人生港灣

單位職工老許,在圖書館工作了一輩子,曾是我們最尊敬的長者前輩,不想卻是個隱藏的雙面人。他是幾十年前省城伊容照相館首席攝影師龍四爺的徒弟,從師父那裡得知了采蘩長生不老的秘密,一直蟄伏等待時機。他曾相隔三十年兩次去往羅布泊,第一次不知什麼緣故作為攝影師進入了裴儒林和張越之的考察隊,無果後便進入了漫長的潛伏期。三十年後又混入了我和王一行的考察隊,在殺害了隊員陽連月後並頂替了她,伺機奪取長生藥。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長生不老並不需要你死我活的爭奪,而是全靠“天意”!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死在了不老樹下……

時隔幾個月後,突然有人告訴我,老許回來了。我明明親眼見他死了,又怎能回來呢?難道他也遇到奇人復活了?這不可能,采蘩和長樂神宮的人交情不淺都磨了好久才請動他們。而且人死魂滅,若非我剛好有半個靈魂在他們手中,否則也是也束手無策——長樂神宮做不到隨隨便便讓人復活。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我望著阿葭,滿是擔憂,她也好不到哪去,顯然和我想到一起:老許頭可能有了長生不老異能!

雖然當時老許頭搶奪的是有毒的大金蘿果,但他死在遍地小金蘿果叢中,或許臨死前無意中吞了一顆果子,也許就是這顆果子讓他……

我再無心吃飯,匆匆向館長告辭,帶著阿葭離開了。回去見到采蘩和教授我把這事告訴了他們,他們都大為震驚。采蘩說,雖然長生的人也會死,卻是在頭、心臟等要害部位受到致命創傷才會發生,否則身體強大的自愈功能也能使重傷痊癒。如果老許頭真是天選之人,只要沒有被擊中要害,理論上是可以活下來的。

我很後悔當時為什麼不仔細檢查一下,老許不死對我們是個很大的隱患,這人心狠手辣,又會精妙的易容術,哪天悄悄摸到身邊,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心情十分差,馬上打電話給王一行通報情況,畢竟不是小事,但王一行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也不知他在忙什麼。

我想了想,又給大寶打電話通報,請他和周茉有聯繫時記得第一時間通知他們,另外在省城如果見到了老許頭一定要格外小心在意彆著道了。

大寶很不以為意,聲音很囂張:老子難道還怕他?讓老子碰見了大不了讓他再死一次!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逞啥英雄?現在我們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我們手無寸鐵,人家可是有槍,你何德何能可以讓他再死一次?!”

掛了電話我像有塊大石頭堵著胸口般難受。現在已是下午,晚上還要送阿葭上班,於是我沒回家,在她家沙發上躺著。屋外太陽很猛烈,院裡蟬鳴一浪高過一浪,弄得心情更是煩亂,有心睡覺卻翻來覆去個多小時也睡不著。好容易迷瞪一會,又覺得有人走到我身邊,睜眼一看,是歐陽教授來了。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和我東拉西扯半天才轉到正題,說,你們是不是一定要去崑崙山?

我不知他什麼意思,只說:“我們去為你祈福不好嗎?”阿葭本意確實是想到崑崙再尋小金蘿果,以便讓父親真正做到壽比南山。

教授搖搖頭:“實話告訴你小林,我不要什麼長生不老,也不希望你們為我這麼做!經過羅布泊之行還有和采蘩相處的這些日子,我見她總是鬱鬱寡歡,我知道長生並不是件好事,唉,以前活了那麼大歲數真的是白活了……”他雙手抱頭,痛苦不堪。

我不知教授為何突然如此,頓時手足無措,趕緊扶他在沙發上坐下,心想教授今天這是怎麼了,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我到進棺材的年歲才明白,身邊活著的人才是最珍貴的,阿葭從小在我身邊長大,二十多年朝夕相處,萬一有一天她……我還真不如去死了算了!”說著說著,教授不禁老淚縱橫。

我更慌了,搞不清教授今天怎會突然這樣,也為他關愛女兒的心情而感動。當然,在羅布泊冥界桃源時他也有過類似感嘆。我問他:“您今天和我說這番話,難道是勸我們不要去崑崙?”

“沒錯!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和你聊聊,我也會去和阿葭說,我希望你能勸她,畢竟以後的生活是你們的,不是我的。”

我心砰砰直跳起來,教授不止一次暗示過我和阿葭的事,顯然他對我很認可,這何嘗不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想了想:“你知道阿葭的,她這人有點莫名其妙的犟,她認準的事非要去做不可,何況這是為了你,如果我不去她會認為我害怕,更何況……”我欲言又止。

教授望著我,疑惑又凝重。

“你還記得進羅布泊前的那個傍晚嗎,你對我說了很多話,你說阿葭一旦完成你給她的使命後會覺得特別迷茫,不知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麼繼續,她現在有點你說的那狀態了,我覺得她總是有點無緣無故的焦慮,儘管表現得不是很明顯,工作上也時不時心不在焉,卻對旁邊的雜事格外專注,崑崙也許是她給自己找的另一條路吧……”

“小林,我早同你說過,你就是她最好的解藥,現在你們正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不很好嗎?”教授非但沒有擔憂,反顯得很輕鬆,他站起來準備結束這場談話:“其實你們有件很重要的事可以去做,我們以前聊過的,為什麼不現在開始呢?”

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肩膀,離開了。

很重要的事?我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是啊,我答應過阿葭去幫她找親生父母,現在正閒著,不正是好時機嗎?

傍晚在去醫院的路上,我把教授的話告訴了阿葭,她側頭疑惑望著我:“是我們去,又不要他去,這也是為他好,難道不好嗎?”

我無法回答,肯定不能評判他們父女倆誰對誰錯,思考了好久只道:“只要你去哪,我就去哪!”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開心的笑起來,但這次沒有,蹙著秀眉緊盯著我:“你沒正面回答我,你覺得我這麼計劃到底好不好呢?”

“當然好!你是為了父親,是盡孝,這有什麼問題?”我不假思索:“我只是轉述教授的話,那你覺得他的話是對的嗎?”

她也無法回答,無言垂著頭,我知道她已為自己樹了下一個目標,如果把這目標打破,她會特別的彷徨失落。

我把車停在路邊,摟著她的肩:“阿葭,有時你覺得是為別人好的事,別人不一定覺得真的好,人有時候還是得為自己活著,你說是不是?”

她靠在我胸膛,淚水無聲無息滑落,我聞著她的髮香,心情卻好不起來。好大一會兒,我們誰也不說話,最後還是她先打破沉默,似夢中呢喃般道:“林櫟陽,我不想上班了,我辭職算了好不好?”

“好!”我馬上回答,握著她的手,“可以的話我也辭,陪你去找父母,好不好?我早就答應過你的!”

聽聞此言,阿葭驀然抬頭,臉上還掛著淚,眼中卻放著光:“好呀,那我過幾天就去辭打報告,你可不能失信啊!”

我笑著為她擦掉淚,又刮刮她鼻子:“那句話怎麼來著?又哭又笑,後面怎麼說?”

她也笑了,舉起拳頭不好意思捶了我一下,又懶洋洋趴在我肩上。華燈初上的都市車流如織,大街上車聲人聲鼎沸,但在我們這個小小空間卻如夜半港灣般寧靜而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