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林小風聞此言,彷彿被無形的鞭子抽打在心上,面色瞬息萬變,陰晴不定如風雲交匯。他的眼神猶如一池深潭,映照出複雜難明的情緒漣漪,一圈圈盪漾開來,既有憤慨又有哀怨,更有那難以言表的自我審視與掙扎。他口中反覆咀嚼著這句尖銳刺耳的評價,宛如含石飲水,苦澀滋味在舌尖百轉千回,最終化為低沉的喃喃自語,如同秋夜寒風吹過空曠原野,既是在咒罵世態炎涼的無情,又似在哀嘆自身際遇的坎坷。

 只見林小風微微低下頭顱,那雙深陷眼窩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種無法遮掩的悲涼與無奈。他開始搖動起那顆滿載智慧卻又飽受滄桑的頭顱,動作緩慢而沉重,每一次擺動都似乎在向世界宣告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掙扎。那悠長而沉痛的嘆息聲隨之響起,像是秋葉從枝頭飄落,在空中劃過一道孤寂的弧線,最後落地時發出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承載了無盡的落莫與無奈,彷彿整個秋天的淒涼都被凝結在這聲嘆息之中。

 “唉——”他低聲長嘆,嗓音沙啞卻有力,“世人皆言,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言一出,實乃令人心頭滴血、扼腕嘆息之事矣!”這一字一句,帶著對現實的控訴,也蘊藏著對命運的無力反抗,更像是一曲輓歌,唱出了知識人面對世俗偏見時的孤獨與堅守。

 在這番肺腑之言乍然傾瀉而出之際,猶如沉寂已久的天際陡然劃破一道裂痕,那聲音振聾發聵,在場的眾生百態紛紛瞠目結舌,面面相覷之後,卻猶如預謀已久的陰謀得逞,爆發出一陣陣得意而尖酸的竊笑與嘲諷。他們彷彿化身為一群飢腸轆轆的烏鴉,頃刻間盤旋聚攏,對準了林小風這個孤獨的身影,以一種群起攻之的姿態,爭相投擲出一把把語言的利劍,字句之中滿載著刻薄與譏誚,嘲笑他言語中的貧瘠與無力,暗地裡將他刻畫成一個只會空談理論、在現實世界中蹣跚摸索的書呆子。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挑釁與侮辱,林小風並未沉溺於無盡的唇槍舌戰,反而挺直脊樑,一股決絕的光芒在他眼中熠熠生輝。他選擇不再壓抑心中那股鬱積已久的憤懣,如同江河衝破堤壩般釋放自我。此刻,他的眉宇之間凝聚起一片愁雲慘霧,緊鎖的雙眉宛如兩座峭壁,其間流淌的是堅韌不屈的決心;眼眸深處,則是怒火在熊熊燃燒,猶如煉獄之焰,熾熱而深邃。他喉嚨裡滾動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彷彿山洪即將爆發前的沉悶低吼。終於,那股力量如雷霆萬鈞般炸裂開來,從他口中破口而出,一字一句,皆如珠璣璀璨,鋒芒畢露,毫無半點保留。

 他的話語犀利直接,像是一柄出鞘的銳劍,寒光閃爍,精準而無情地刺向那些道貌岸然者臉上掛著的虛偽面具,每一詞一句都力透紙背,直指人心,讓人無法迴避。在這個瞬間,林小風不再是那個被眾人嘲諷的書生,而是以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將自身轉變為了一部行走的檄文,用最真實的語言揭示了世間的醜陋與虛假。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猶如一把利刃刺入了學士們平素溫潤如玉的心境之中,使得他們原本文質彬彬的臉龐因無法抑制的憤慨而扭曲變形。個個面色由淡雅的白轉為鐵青之色,彷彿被陰霾籠罩,瞬間勃然大怒的情緒在他們的眼眸中熊熊燃燒。一時間,他們異口同聲地對林小風發起了猛烈的指責,他的舉止在他們眼中變得粗鄙不堪,言語間流露出的直率與犀利更是觸碰到了他們心中那塊讀書人引以為傲的清高與風骨底線。他們將林小風的行為比附於市井小人的狡猾把戲,痛心疾首地認為他背離了儒家所弘揚的君子之道,行徑已至不堪。

 在這群學士的眼簾裡,林小風的形象如同一幅生動的畫卷,從先前那個備受敬仰的書生角色驟然跌落,成為眾人鄙夷、唾棄的對象。此刻,林小風這位懷揣凌雲壯志、內心驕傲若獅的青年,在周圍嘈雜紛亂的聲音浪潮衝擊之下,內心卻如同滾沸的開水般翻騰不止。他並未因此退縮,反而挺身而起,步伐沉穩有力,宛如一位威嚴的將領登上戰車,矗立其上,獨立而又堅韌,就像一座孤峰傲視群山。

 他的視線自高處緩緩落下,那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逐一掃過人群,目光銳利,彷彿能洞穿一切虛偽和喧囂,尋找著那股激起千層浪的源頭。不急不躁,他從容不迫地解開腰間的束帶,這一系列動作中蘊含著一種超脫世俗的淡然與威嚴並存的氣息。緊接著,他以平靜卻又充滿震懾力的語氣向四周的人群發出質問:“諸位可聽真,究竟是何人在那裡絮絮叨叨,擾人耳目?我倒要讓他親自品嚐一下這杯‘熱茶’的辛辣滋味!”此言一出,猶如一塊巨石投入湖面,空氣瞬間凝固成冰,周遭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抬眼與其對視,紛紛低垂下頭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壓抑至極,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絲動靜會觸碰到林小風的雷霆之怒,引來一場難以預料的風暴。

 王景文,這位始終胸懷全局、性格溫潤如玉的大哥,在目睹此情此景時,眼簾下垂的眉頭悄然皺起,猶如一幅深思熟慮的畫卷。他穩步向前,那步伐裡滿載著兄長般的沉穩與關懷,勸告的話語在唇齒間流轉:“罷了,賢弟,此時此刻,陛下還在翹首以盼我們的到來,若是因為這一時的怒火,將他們逼至死地,只怕你屆時將無

法擺脫隨之而來的責難風暴。”他的話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暮色中的鐘聲,敲擊在每一個在場者的心頭。

 然而,林小風對此回應的卻是一抹帶著嘲諷與蔑視的笑容,那笑容猶如初升朝陽刺破陰霾,無畏且不屑一顧,他的話語擲地有聲:“早已得罪遍了天下!王兄無需為此憂心忡忡,我林小風雖然對世間諸多事物抱有敬畏,但對於那些只會酒池肉林、腹中空空的廢物,我毫無懼意!”這番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劍刃自鞘中驟然出鞘,寒光閃爍,直插入在場學士們脆弱的心靈防線,他們瞬間被激起了憤懣之情,紛紛抬起頭來,目光中燃燒著不甘與挑戰,卻又在捕捉到林小風的手依舊按在腰間的佩劍之上時,心頭為之一緊。

 那隻手,穩定而有力,彷彿隨時準備釋放雷霆萬鈞之力,這種力量的暗示讓他們在短暫的對抗後,再次無奈地低下頭去,各自沉浸在內心的壓抑與屈辱之中,宛如一池靜水被石子激起的漣漪,雖表面歸於平靜,但心底的波瀾卻久久不能平息。

 待到世間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卻,歸於沉寂的一刻,林小風才悠悠然地重新系上腰帶,每一個動作都浸潤著一種超脫塵世的從容與淡然,彷彿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風雲變幻,在他眼中不過是一抹轉瞬即逝的浮光掠影。他的手指在布質的腰帶上輕輕撫過,那種細膩的動作裡飽含著對生活的深沉理解與洞察。

 隨後,他挺直了背脊,如同一株傲立寒霜的松柏,轉身步入早已等候的馬車之內。車門在關閉的瞬間,宛如一道隔世之門,將外界的嘈雜紛擾徹底封鎖在外,只留下車內那份獨有的靜謐。車外的人群儘管心中各有波瀾,但卻保持著異樣的沉默,他們深深懂得林小風行事的獨特風格,那是一種任由世人評說、無所畏懼的肆意灑脫,面對這樣的個性,除了以無言的承受來回應,再沒有其他更好的應對方式。

 未過多時,林小風攜手王景文兩人再次踏入那座莊重而肅穆的公房之中。此刻的公房內人影稀疏,然而靖江帝卻出其不意地為每一位到場的大臣預留了一席之地,朝堂上的重臣們已然按照各自的位次落座其間。這位深藏不露、智謀深遠的帝王已在此端坐良久,靜候著即將到來的一切變數。當林小風的身影剛剛在門口顯現,靖江帝的眼角便微微皺起,一抹慍色悄然浮現在他的面龐上,他帶著一絲威嚴卻又夾雜著關切的語氣問道:“林卿家,為何遲至此刻方至,可有何特殊緣由?”

 林小風,這個名字在宮廷迴盪的瞬間,彷彿也攜帶著一股沉穩之氣。他聞聲而動,步履之間,那穩健的步伐如同敲擊在青石板上的鼓點,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了權力與尊嚴交織的細線上。面對天子突如其來的質問,林小風並未顯現出絲毫慌亂,他的眼神猶如秋水般平靜,話語悠然而出:“陛下,下官深知群僚對我有所誤解,因此我選擇了與他們進行一番深入的交流和釋疑,以期消除分歧,歸於和諧。”

 靖江帝聞此言,鼻息間輕哼一聲,那聲音雖細微,卻如同雷霆在殿內炸響,威嚴盡顯。他的話語中,透露出的是君臨天下的莊重,“身為朝廷棟樑,肩負社稷重任,林卿應當秉持一種穩如泰山、端莊持重的態度!”話音甫落,靖江帝微微抬手示意,林小風頓時領會其意,尷尬而不失禮數地一笑,臉上雖然掛著謙遜的笑容,但內心深處卻明白皇上的心思如同明鏡照物,洞悉一切。

 他謹慎地挪動腳步,朝著那象徵著皇恩浩蕩的賜座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踩踏一段歷史的痕跡。當他的身體終於在那軟墊上落下時,動作輕盈又不失尊貴。此時,靖江帝臉色一正,面容肅穆,言語擲地有聲,宛如金石碰撞,激起了整個大殿的共鳴:“列位愛卿,今日我們在此聚首,並非尋常聚會,所議之事唯有關乎國家興衰、民生福祉最為緊要。此刻,就在這殿堂之上,朕決定臨時舉行一場朝議,諸位有任何關乎國計民生的要事,務必速速上奏,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