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馬老三此刻的心情比那糾纏不清的亂麻還要複雜幾分,他的眼睛瞪得圓鼓鼓的,嘴巴半張,呆滯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林小風身上,彷彿要把對方看穿。他心底的疑惑如同一團混沌,在胸腔中反覆糾葛,難以理清:“這人宛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深藏的鋒芒隱約可見,其身份與來歷必是高深莫測,究竟他是何等樣的一位世外高人?”

 林小風面對馬老三的驚愕並未流露出任何不安或急躁,他就像一座千年古剎般沉穩莊重,徐徐展開自己的佈局,“我這般精心佈局,並非心血來潮之舉,實則是為了使各路力量在利益分配中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你馬老三首當其衝的重任,就是要在這北城之地迅疾提升你們的聲望,擴大你們的影響力版圖。”

 他的話語如同鐵錘敲擊銅鐘,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至於伱說的人手不足問題,若有必要,我自有辦法調遣部下前來助陣;至於那些背後盤根錯節的強大勢力,眼下並非要你硬碰硬的時候,我早已經在策略中為你鋪墊好了避開這些潛在危機的路徑。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期限,三個月後的北城區,我期待看到的,只有你馬老三的旗幟獨立飄揚,其餘那些雜七雜八的幫派勢力,必須從這片土地上徹底抹去,你明白嗎?”

 馬老三聆聽著這番言辭,喉頭像是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似的,上下滑動著,內心的波瀾壯闊幾乎要破胸而出。他逐漸認識到,眼前的林小風不僅僅是一個難纏的勁敵,更是有著深厚官方底蘊的“真豪傑”。他強忍住內心地震撼,喉頭髮澀,聲音低沉卻堅決地回應:“小的明白了,可是·······陽老八那一邊的力量·······”

 林小風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瞬間穿透了馬老三心頭糾結的陰霾,他的話語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馬老三那猶疑不定的思緒。“陽老八的事情,你無需在此多費心思,他的斤兩還遠未達到挑戰我的程度。從此刻起,你儘管放開手腳去幹,我會調配得力之人協助你打理一切,無論是你的下屬們的一絲一毫個人信息,還是每一份收支明細,都將被嚴謹細緻地整理歸檔,每一筆賬目的來龍去脈都必須如清水般清澈,不容半點模糊。”

 林小風的話語沉穩有力,宛如石破天驚,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要牢牢記住,一旦讓我發現你有任何魚肉鄉里、侵吞公款的勾當,你應該能預見到那將是何等的下場。”這番話語落下,馬老三的額頭瞬間湧現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彷彿是冬夜裡的霜,瞬息間凝結其上。他忙不迭地低頭彎腰,惶恐之中卻又透著幾分謙卑的應答:“小人銘記在心,定當嚴格自律,堅決執行大人的命令,願意竭盡全力為大人效力!”

 此時此刻,馬老三眼中的林小風已經超脫了官府衙門普通官員的界限,他更像是一位深諳世事滄桑、明辨是非曲直,行事雷厲風行、果決狠辣的地下江湖魁首。這樣的威望與膽識,正是馬老三內心深處無比嚮往卻始終未能觸及的高度。設想自己能在這樣一位“大佬”的庇護之下振翅高飛,馬老三心中不禁湧動起一股深深的敬畏之情,同時也對未來可能的合作充滿了熱烈而殷切的期待。在這份期待中,既有對自身命運轉變的渴望,也有對未知挑戰的無畏決心。

 林小風這個名字,在這一刻隨著他那微不可察的點頭,似乎也沉澱下了歲月的重量。他的面容,像是經歷了無數次風霜洗禮後的大地,呈現出一種深邃而內斂的滿足感。只見他隨意地抬起手臂,那動作雖看似漫不經心,卻如同久經沙場的老將揮斥方遒,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蘊含著力量的積蓄。他的手指向二樓角落的那個孩子,嗓音如同洪鐘大呂,擲地有聲,那話語更是像一塊堅不可摧的磐石,不容置喙,他說:“樓上的小子,麻溜兒給我滾下來!”

 這一句話,就像一把未曾出鞘的無形利劍,凌厲無比,瞬間在寂靜的空間中割裂出一道犀利的軌跡,直插進那小孩尚未完全成熟的心田。小孩聽見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彷彿被定身法定住一般,整個人靜止得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那一刻,時間彷彿在他的周身停滯,凍結成一幅靜態的畫面。

 然而,就在下一秒,小孩的眼眸深處閃現一抹異彩,那是意外與欣喜交織的獨特光輝,就像是終日裡無所顧忌的小混混,突然間見證了平日裡無法撼動的老大首次遭受他人雷霆萬鈞的訓斥,而他自己,則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被新崛起的大哥一眼相中,視為可造之材。這種複雜的情感在他心中翻湧,既有不易察覺的一絲輕蔑,又有按捺不住的滿腔得意。

 於是,就在轉瞬之間,彷彿有一股無形的疾風托起了他的腳步,那步伐疾如閃電,又不失穩健。他的臉上洋溢著歡欣與激動交織的笑容,一路小跑下樓,直到那身影穩穩地停在了林小風面前,方才收住了勢若脫兔的步伐。

 他站得筆直,雖然身軀尚顯稚嫩,脊背卻挺拔如松,透露出一種超越年齡的莊重與嚴肅。他抬起頭,那張純真未脫的臉龐此刻閃耀著堅定而又恭敬的光芒,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林小風身上,他清脆響亮地喊了一聲:“大哥好!”這短短三個字,承載了他對權力變遷的敏銳洞察,以及對新秩序的

敬畏與期待。

 林小風凝視著他,這少年猶如一幅深不見底的湖面畫卷,那對眸子中流淌的情感彷彿是秋陽溫暖而不刺目的光線,悠然灑落在一片金黃稻浪之間,既飽含著時光砥礪出的厚重底蘊,又洋溢著包容萬般姿態的廣闊胸懷。他徐徐抬起手,那隻手的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空氣中的塵埃,而他的聲音亦隨之盪漾開來,帶著一種深情且略帶沙啞的磁性,就像是一首低吟淺唱的老歌,輕輕拂過孩子的頭頂,話語中透出的是如春雨潤物般的溫和,“孩子,你姓甚名誰?年歲幾何矣?”

 名為龍傲天的小孩回應的聲音猶如雷霆炸裂,瞬間填滿了整個空間,那聲音裡裹挾著滿滿的自豪與驕傲,如同初升的太陽,明亮而堅決:“吾乃龍傲天,剛步入十二歲的年紀不久。”

 林小風聞此言,眼中笑意悄然綻放,猶如秋水微瀾,漣漪不斷,不禁被這孩童的豪情壯志所吸引,繼而饒有興致地追問道:“龍傲天,果然是個承載著無盡雄心壯志的名字,可是你的父母為你特意挑選的麼?”

 龍傲天面對這個問題,儘管身軀尚顯稚嫩瘦弱,但脊背挺直如一株獨立寒秋的翠竹,他昂首挺胸,眉宇間瞬時凝聚起一股與生俱來的傲骨英氣,那種堅韌與決絕猶如山石一般堅硬:“非也,這名字乃是我自己為自己所立下的志向之名!”

 林小風心中暗自讚許,繼續探問:“如此說來,你原本的名字又是何許呢?”

 龍傲天稍作停頓,眼神閃爍,彷彿在回憶過去,然後他緊咬牙關,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那個與現今名字截然不同的稱呼:“我·······本名喚作·······龍狗剩·······”

 在林小風口中吐露出“原來如此”的剎那,他的嘴角彷彿被無形的畫筆細緻描繪,勾勒出一抹深邃而又難以揣測的笑容,這笑容如同冬日湖面上的一道裂紋,雖然細微,卻蘊含著冰層下的湧動暗流。他再度輕柔地拍了拍龍傲天那顆稚嫩的頭顱,然而此刻的話語,卻如冬夜裡的寒風,瞬間冷卻了空氣,變得冷峻而嚴肅:“龍傲天,或者更準確地說,你的本名叫狗剩,沒錯吧?”

 龍傲天面對林小風突如其來的質問,像是一隻被獵人瞄準的小獸,身軀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點了點頭,坦誠地接受了這個他試圖逃避的身份。林小風聽到“狗剩”這個名字從龍傲天那裡得到確認,他唇角那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如同黑夜中搖曳的燈火,忽明忽暗,捉摸不定。他再度用同樣的節奏輕拍著龍狗剩的腦袋,聲音低沉得彷彿來自地底深處:“狗剩,你可曾知曉,我這一生最無法忍受的事情,便是那些終日無所作為,遊手好閒,只知道在街頭巷尾晃盪的小混混。”

 就在這些話語還在空氣中迴盪之際,林小風的手臂突然化作一道疾閃的閃電,在半空中刻畫出一道剛勁有力的軌跡,緊接著,一聲尖銳又清澈的撞擊聲破空而出,伴隨著這聲響的是林小風的手掌毫不猶豫地落在了龍狗剩那張還殘留著天真無邪痕跡的臉頰上。剎那間,龍狗剩的臉龐就像秋末被霜打過的柿子,迅速膨脹起來,膚色由最初的蒼白瞬間轉為紅潤,再由紅轉為深深的紫色。他滿臉震驚,雙手本能地撫向受傷的臉頰,那雙盛滿了無辜與困惑的大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林小風。

 痛楚與羞辱如同山洪暴發般洶湧襲來,使得龍狗剩喉嚨裡一陣陣哽咽,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滾而下。他忙亂之中用手背胡亂地擦拭著眼淚,那份混合著悲憤與狼狽的情緒讓他幾乎站立不穩,只能跌跌撞撞地邁開步伐,帶著滿心的屈辱與不甘,快速逃離了這個令他無地自容的現場。每一個腳步都似乎踩在心頭,疼痛難忍,卻又不得不強忍前行,留下一串深深淺淺、慌亂而又堅決的足跡。

 在四周圍觀的大大小小的衙役們,此刻皆凝固成了一尊尊木雕泥塑,儘管內心深處暗潮洶湧,難以抑制的笑意如波濤般拍打著理智的堤壩,但他們都明智地選擇了退步,宛如潮水自發讓出一條道路,這條道上奔跑著的是那名喚作龍狗剩的落荒者。眾人臉龐上掛著一副莊重肅穆的面具,看似無情無慾,可那些被努力壓抑著的笑意,在唇角邊勾勒出一道幾乎無法捕捉的微弱弧線,就如同畫家精心描繪的一幅市井百態長卷,每一個細節都流淌著生活的真諦與人性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