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私會被堵
第二天，當蘇陌玉昏昏沉沉的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然躺在了玉清殿的床榻上。
喚來舒眉一問，才知一早寅時三刻時，楚緋瀾就悄悄的帶著他回了宮，將已經沉沉睡去的蘇陌玉抱回了床上，相擁而眠不過片刻，到了卯時又悄悄的起來穿戴，準備上朝。楚緋瀾還特地囑咐了所有人輕聲細語，不得吵醒了蘇陌玉，卯時二刻一切準備妥當了之後，楚緋瀾這才神采奕奕的出了玉清殿向左政殿而去。
渾身被碾過的痠痛感讓蘇陌玉難受得緊，又想起舒眉所言：楚緋瀾折騰了一晚上早上去上朝時和神采奕奕，不禁腹誹：這個楚緋瀾真不是人變的！
蘇陌玉醒來之時，已經是過了午時了，因各國王侯都在，彼此都想借此機會聯絡感情或者做些什麼事情，楚緋瀾也是忙得分身乏術，遂也沒有時間來玉清殿。蘇陌玉軟著兩條腿被舒眉收拾好了之後，皺著一張臉重新躺回了床上。
才過不久，就見溫池一臉神秘的走了進來。
蘇陌玉睡覺時一向不喜人在身邊伺候，也為方便謀劃故意找藉口摒退宮人，故而寢殿裡左右無人。
溫池搖醒迷迷糊糊的蘇陌玉，在他耳邊輕言了幾句，蘇陌玉一直沒睜開的眼睛就忽然瞪大了，眼裡欣喜若狂，連那一臉的頹廢之感也一掃而光。
“當真？”
“屬下哪敢欺瞞公子？”
“那便快走吧。”
“是。”
蘇陌玉立馬掀開被子下床，皺著眉吸著涼氣，一瘸一拐的走著，青絲隨著動作一左一右的晃動。那模樣，未見半分優雅高貴，背影倒是和街頭調戲民女的混混有得一比。溫池頗覺無奈，暗自搖了搖頭，心道公子怎麼還是這麼的……
人前優雅如月華，人後放浪如地痞，前一瞬矜貴，下一刻陰險，不動則仙，一動則癲……
自己是不是跟錯主子了……
蘇陌玉藉口去找楚緋瀾，帶著溫時溫池出了殿，舒眉目送他們遠去，才回了殿中。
穿過宮牆長廊，蘇陌玉終於在偌大的御花園之中的御河假山群裡看見了一個身形修長高大、身披玄色披風的男子的背影。
蘇陌玉心下歡喜，輕聲喊道：“無寒！”
那男子回頭，英眉亮眸之中一片柔情與欣喜。
猶如一個踽踽獨行在沼澤中的迷路人，驟然間尋到了期待已久的幽幽螢光。
不等蘇陌玉反應過來，夏無寒便疾步上前一把將蘇陌玉擁進了懷裡，環著蘇陌玉的肩與背的手卻顯得有些無措，想用力緊擁，卻又怕驚到了他，想輕輕圈住他，卻又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內心。
蘇陌玉只當他是摯友久別重逢的欣喜與激動，心下生出一股暖流，滿懷的感動。
“陌玉……”
夏無寒怎麼也藏不住眼裡的貪婪和痴戀，一雙英眉緊緊糾結在一起，皺得眼睛都成了三角眼，一隻手下意識的緊緊抓著蘇陌玉的手臂，生怕他再離開自己似的。
蘇陌玉淺淺一笑，眸子裡隱隱有了昔日那個頑皮恣意的三殿下特有的狡黠與意氣。
“無寒，不過才月餘未見，你怎麼搞得好像生離死別再相逢了一樣？”蘇陌玉嗔笑道。
夏無寒幽深莫測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精芒，半分寵溺，半分偏執。但藏得很深，深到蘇陌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好的摯友居然會有這樣的心思。
於他而言，不過是月餘未見，而對自己而言，沒有他的每一天，每一瞬，都是無盡的折磨。
尤其是聽到那些有關於他與陛下的流言蜚語或者貶低詆譭蘇陌玉的謠言之時，他幾欲發瘋！
每每這些敏感的詞句在耳畔如魔咒一樣的揮之不去，他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若沒有休白一再不顧性命的勸阻，他甚至在盛怒之下差點將曾助他登上王位的一個朝臣給杖斃。
流言蜚語，他不在乎，謠言止於智者，他明白什麼可信什麼不可信。讓他瘋狂的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陛下，他就能想起蘇陌玉是如何被陛下欺負甚至凌辱的，腦海裡那些自行腦補出來的陰暗與糾纏欺辱的畫面讓他痛不欲生。
夏無寒勾起一個笑，“這不是……想你了嗎？”
夏無寒垂下眸，目光下移時，不經意的掃過蘇陌玉白皙的脖頸，隨即臉色瞬間鐵青陰沉，再也無法移開眼。
只見那原本白皙纖弱的脖頸上，如今卻是淤紅一片，一團一團的紅痕在布料的遮掩下若隱若現。誰也不是傻子，這些東西怎麼來的，發生了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夏無寒瞳孔猛然一縮，死死的瞪著那些紅痕，臉色陰沉得可怕，像是要把誰生吞活剝似的。
蘇陌玉見他不說話，疑惑的朝他的目光所向瞟了一眼，卻看不見自己脖頸上的好風光，只隱隱看見胸口的位置有幾處曖昧，當即明瞭，羞憤與尷尬齊生。
“無寒……咳，你……你費心安排謀劃，找我來此密會，可是有什麼事？”
夏無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裡的哀傷與悲痛還有其他那些複雜的情緒讓蘇陌玉腦海裡一閃而過一個瘋狂的想法。但隨即蘇陌玉便釋然，心道，自己可是愈發自戀了，怎的連羞恥也不要了呢？無寒與自己情同兄弟，是多年摯交，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有這種想法！自己真是該打，糊塗了！
夏無寒心中猶如江水決堤，洶湧澎湃，悔恨交加，一時之間也沒有開口，或者是，此刻他不知從何說起。
半響，夏無寒抬眼看向蘇陌玉的臉，神色和目光都那麼的堅定，他乾澀的開口，擲地有聲：“陌玉，我帶你走！”
蘇陌玉有些詫異，但隨即又反應過來，瞥過臉去，不敢正視他。
“無寒，我不能害了你。”
夏無寒用力抓了抓蘇陌玉的手臂，目光裡有些焦灼，他勸道：“沒事的陌玉，我不怕。我悄悄的將你帶出璇璣，幫你逃開這個地方好不好。”
“玉瑤……玉瑤你不用擔心，玉瑤若有什麼難關，我必竭盡全力相助！你不用委屈自己向陛下求助，被他……”夏無寒突然停住話勢，大概是難以啟齒，大概是怕蘇陌玉受不了，他良久才擠出後面半句：“百般折磨。”
蘇陌玉心裡明白夏無寒是在關心他，心中除了感動也有些羞愧難當。他很想問個清楚，以他如今的身份和遭遇，夏無寒心裡可會對他有膈應，或者不自在。可他也明白，夏無寒如今對他與以往別無二致，就證明他沒有看不起自己，心裡更沒有鄙夷不屑。
蘇陌玉笑了笑，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無寒，不用擔心。我在璇璣很好，也沒有人欺負我。我是作為質子留在璇璣帝宮的，一年之期未至，我絕不能離開，否則陛下就不會再支持王兄了，王兄如果失去陛下的暗中支持，那一定會寸步難行。而且陛下手眼通天，別說逃出去不是容易的事，就算逃出去了，也不會長久，陛下一定會再找到我的，到時激怒了陛下，不但我、王兄，就連你也會受到牽連的。”
夏無寒沉默不語，這些後果，他都明白。
但他就是……不忍心。
他更受不了自己心愛之人日日夜夜被別人作踐！
他知道蘇陌玉想逃，也知道蘇陌玉的顧及不無道理，他只恨自己即使已經身居高位卻還是不夠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蘇陌玉見他一副不甘心的模樣沉默著，連忙安慰他道：“無寒無事的，我真的過得還好……”
夏無寒突然將他一推，手上的力氣很重，推的力道卻一點不大。他指著蘇陌玉的脖子，惡狠狠的咆哮道：“這樣也叫還好？！”
蘇陌玉被夏無寒這樣指著質問，心下也有幾分尷尬，彷彿在自己好兄弟面前被看光了一樣，窘迫不已，而那些被“欺負”的畫面也逐漸浮上腦海，想起以前的那些難堪，他不由得難過起來。
說到底，自己與被賣入青樓失了清白與貞操的女子沒有區別。
以往有多尊貴，如今就有多不堪。所以，夏無寒忍受不了自己這副模樣也是情理之中，若不是承受能力強大，發生了這些事情，自己怕是也早就瘋了。
夏無寒見他如此，明白戳到了他的痛處，一時懊悔，心下氣就消了一半。但還是餘怒未平，一甩袖，轉身背對著蘇陌玉，一語不發。
蘇陌玉見他生氣，便趕忙去安慰他，“好了，無寒，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也視你為至交好友，所以才不想連累了你。說實話，如今的我，也已經認命了，此生早已墮落，只要你別看不起我就好……”
夏無寒連忙轉身，蹙眉道：“你說什麼呢？”
蘇陌玉正待說些什麼，外面把著風的溫時急急忙忙的闖進來，道：“公子不好了，威尚辰不知為何，帶著陛下往這裡趕來了。”
蘇陌玉和夏無寒俱是一驚。
蘇陌玉當機立斷，“無寒，你……你快走！不能讓陛下發現你，否則他定會起疑心的。”
此處是宮中極其冷清的地方，四面假山環繞，曲水流觴，小道彎彎曲曲，四通八達，猶如迷宮。若想藏匿，並不難。
夏無寒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撩袍離開。
夏無寒剛從左側轉角閃入假山中，身後就響起楚緋瀾的聲音：“陌玉？你怎麼在這裡？”
蘇陌玉將臉上的驚慌失措一瞬間收匿起來，只一瞬間，就再露出悠閒淡然的模樣來。
以前淘氣的時候就經常變臉，被發現了瞬間乖巧，沒被發現淡然自若，要挨罰了傷心欲絕的神態誰也無法置之不理，前一刻捉弄了人還得意得哈哈大笑，下一刻就能溫柔懂事的假裝關心……索性這一瞬間變臉的技術還沒丟……
蘇陌玉轉身，果然看見楚緋瀾翩翩然的向自己走來，左後方跟著的，是威尚辰。
“陛下……”蘇陌玉咬著牙，壓制著心中的恨意，喚出的“陛下”二字也帶著些陰沉。
楚緋瀾心裡明白，也不點破，走過來，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溫柔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寡人去玉清殿，宮人們說你來找寡人來了，右弼殿的宮人卻說你沒來過，寡人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蘇陌玉淺淺一笑，這清冷陰涼的假山群裡就彷彿進了冬日的暖陽。眼尾不經意的往楚緋瀾身後一掃，道：“墨玉是陛下身邊的人，又深得陛下的寵愛，誰這麼不長眼，敢讓墨玉出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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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提醒他身後的威尚辰，若想動自己，可得好好思量。
楚緋瀾長臂一撈，將他圈進懷裡，極其霸氣的配合了一句：“那是。若是誰不長眼，敢惹動寡人的人，寡人定讓他悔恨終生！”
身後的威尚辰背依舊挺直，面無表情，但眼裡有什麼東西悄然暈開。
蘇陌玉見他如此沉得住氣，一絲怯意或敵意也不顯露，暗道果然是隻老狐狸！
他看向楚緋瀾，問道：“陛下，您怎麼來著了？難道也是忽然興起，覺得這假山風景獨立，河水潺潺，所以來賞景的？”
不料威尚辰卻接過話茬，道：“玉侍君真是好興致啊。本王也是想去拜訪拜訪故夏國主，卻聽人說故夏國主今日進了宮，本王與陛下聊了許久，又沒看見故夏國主來，聽聞故夏國主難得進帝宮，卻是來了此處，剛好陛下聽聞玉侍君也在此處，本王心下好奇，所以和陛下一起來看看，說起來，此處的風景怎麼突然如此吸引人了呢？”
楚緋瀾不語，只看著蘇陌玉。
蘇陌玉心中有些警惕，很明顯，威尚辰這是知道了夏無寒與他私下見面的事情，所以特地帶著楚緋瀾來堵他來了。
楚緋瀾再護著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與別人私會，尤其是這個人還曾與自己有諸多的流言。
蘇陌玉看著面無表情的威尚辰，眼底的得意之色還是可窺一二的，楚緋瀾呢，只靜靜的看著他，眼裡不喜不怒，看似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