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第2頁)

 縱是千金之物,縱是萬難之法,只要能留住小舅舅的命,她便在所不惜。

 她連這些困難都不怕,又怎會怕閒言碎語。

 衛覦唇角輕噙,露出今日的第一個笑。

 他上好了藥,屏沉的呼吸終於可以喘出,規矩地給她繫好衣帶。

 餘光見女孩垂著的兩隻赤足輕輕晃盪,甚鬆快模樣,他一哂,又順手給她套好羅襪與軟舄,擁著她起來,一攏入了懷。

 溶淡的眸光居高臨下點著她,“你是什麼都不怕。”

 少時他被阿姊和素姊收拾,這小豆丁不是裝憨自保就是偷眼看戲,哪一回幫過他。

 衛覦如今是不太能多想從前了,夢由心生,他之所以做那樣的夢,只能說明他自己內心深處覺著,他攫奪了小他十歲的阿奴,有一種隱秘的罪惡感。

 然廉恥歸廉恥,人倫禮法阻不住他,他愛她,就要

她。

 衛十六此生做下的桀驁叛逆之事何其多,若他身體無恙,怕此時早已大操大辦明媒正娶了她。

 ——還輪得到旁人弄鬼?

 屋外栽種的晚春桃葉子莎莎響,簪纓任由他輕擁了片刻。

 暗中不忘摸他脈腕,雖溫度無異,脈搏也平緩,她亦不敢多耽,如一尾狡黠的游魚脫出他的懷抱,理鬢退開一步。

 “阿奴長高了。”衛覦眼神深渺,如喟似嘆。

 簪纓一愣失笑,也藉著晨光重新仔細地打量衛覦。

 兩人再親密的事都做過,卻彷彿此刻才如真正的初逢。

 昨夜月黑更深,今朝風清日白,那些急切的,熱烈的,黏稠的濃情過後,他們靜下來觀察彼此的目光交匯,相濡以沫。

 只是簪纓悄悄比了比,再高,也只才超過他肩膀一點點啊。

 ·

 衛覦收復洛陽的消息傳回南朝,舉國轟動。

 尤其京城建康,北帝的首級至今懸於朱雀橋頭,無論士人還是百姓無不歡欣鼓舞,每每從橋上經過舉頭,皆不自覺挺直脊樑,人心大振。

 然而就在坊間慶賀之時,朝中卻上下驚憂。

 如今晉帝李豫病篤,每日清醒的時辰不過三四刻鐘。李星烺不是李豫精心栽培的李景煥,既無膽略也無手腕,太子主不得事,早朝停朝已久。於是兩省的王逍、陸抗、衛崔嵬,三公之一的太傅顧沅,加上稽留京師的蜀親王李境,組成個臨時廷議,每日政由此出。

 這些人各有立場,往常對於衛覦在北面的戰事,以及各州軍政都互有辯議,然今日的爭執格外激烈,為的是大司馬提議遷都洛陽一事。

 “國鼎斷不能輕動。”王丞相的反對意思很明確,態度也很峻刻,“大司馬固然兵力披靡,立下不世功勳,然而洛陽初復,還不穩固,此時輕率渡江遷都,於國不利。”

 這是明面上的說辭,實際上,誰不知衛覦早已不受朝廷羈縻。

 兗州在他掌握,洛陽城內此時也必由他分兵駐守各路城門,南朝君臣就這麼過江去,與一腳踏入其彀中何異?焉知,衛覦不會行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勾當。

 王丞相目瞟老神在在的衛崔嵬,沉聲道:“依某之見,京都暫不宜動,可另派節度使赴洛陽,整治諸般庶務,待北方一切安平,再議不遲。”

 衛崔嵬似沒留意丞相的眼色,沒有開口,尚書省右僕射陸抗先是不贊同地一笑,“明公未免想當然耳。公可忘了,去歲朝廷曾派監軍去往兗州,代天子行假節,結果大司馬——咳、”他看衛中書一眼,把不聽調也不聽宣幾個字咽回去,“什麼也沒說,就讓那名監軍連騎了三天北原大馬,把他一副身子骨都騎散了架,監軍回來後看見四條腿的就暈,至今坐不了牛車。”

 陸僕射看出王丞相到了這時還困獸猶想鬥,想派使節入駐洛陽,妄圖與衛覦分庭抗禮,節制其權柄。

 可前車之鑑就在眼前,莫說一個小小節度過去,衛覦有得是法子折騰人,便是南朝整座朝堂搬過去,那衛覦正眼看得見哪個?

 此子已是功高蓋主,封無可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