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順藤
沒遞帖子就上門的親戚不懂規矩，世家大族一般是不會拿正眼看的。
果然，孫福兒到了後，武安侯府的下人們問了她的家世後，只當她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沒把她當回事，派了一個管事嬤嬤出面，把她安頓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
這正合孫福兒的意。
她麻溜地帶著兩個孩子就在這裡安頓下來了。
小院子在武安侯府下人們住的這一片裡，靠近側門。
院子很小，不過是正堂並東西廂房，孫福兒帶著皇次子，小公主住東廂房，鄭嬤嬤、安音就在東廂房外放了兩張矮榻住下來。
陳明、胡瑞則是住在小院子外的倒座裡。
到底男女有別，他們不好和孫福兒一個院子了。
但他們到底是孫福兒帶來的下人，所以就住在附近。
當夜，陳明翻窗進來：“主子。已經有錦衣衛來武安侯府問有沒有南邊來的人了。”
孫福兒輕輕地道：“陳明，你後悔嗎？”
“現在你還可以把我們交出去的。”
陳明道：“主子，您說哪裡話。奴才誓死效忠主子的。”
“忠心是做奴才第一要緊的事。”
“等風頭過去了，奴才再去看看有什麼房子比較合適。”
孫福兒道：“世家大族門戶嚴，是不會收留不知底細的人。”
“他們是知道了裝不知道罷了。”
“看看情況，他們再決定怎麼處置我們。”
“不安全的。”
“進了這府裡就覺得有些不妥，但人已經進來了，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往下了。”
“抽身也來不及的。”
孫福兒總有一種感覺。
離開了狼窩，進的是虎穴，哪裡都不好。
但這也沒有辦法。
留下來是個死字，離開也許有一條活路。
只是這條活路也未必是條好路。
說不定這也是一條死衚衕。
陳明道：“現在離開沒那麼容易。有人盯著我們的。”
孫福兒道：“陳明，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帶著吉兒走吧。”
雙拳難敵四掌。
陳明再有本事，但他也只是一個人，真遇到衝突，是不可能護得住這一屋子的女眷。
陳明道：“主子，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呢！”
孫福兒嘆口氣。
“話先說在前頭比較好。”
“我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過了今天，不想明天的。”
“銀票你貼身收好，再帶些碎銀子銅板。”
“真有事兒，不要管我們，帶上吉兒就往外跑。”
“兩邊都未必希望我們活著。”
“陳明，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陳明沉默了一會兒：“主子，要不要想法子送信給皇后娘娘？”
估計陸皇后是當今世上唯一希望孫福兒母子三人都平安無事的人了。
孫福兒搖搖頭：“算了。”
“娘娘總不可能一直陪著我們。”
“一旦從暗處走到了明處，人家就都來了。”
“稍微不注意，我們的結果就是丟了自家的性命。”
陳明只是道：“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奴才總覺得咱們身邊有人盯著。”
孫福兒道：“盯我們的，肯定不是來害人的。”
要不然人家早下手了。
陳明直言不諱：“主子，奴才只是覺得咱們這幾個人當中，就有人盯著。”
孫福兒笑道：“已經不重要了，都跟了一路了。”
多一天就是多賺到一天了。
她不想凡事兒都弄得清清楚楚。
實際上，過程不重要的，看的是結果。
沒過兩日，就有消息傳來。
昌州那邊，乾平帝那邊的人如有神助，將惠宗皇帝的人按著打，打得對方潰不成軍。
好吧，還是那句話，覆巢之下無完卵。
若是惠宗皇帝贏，武安侯府會留著他們。
但現在，可就講不好了。
孫福兒憂心忡忡的。
但她又毫無辦法。
很多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命運如小舟，真不知道會把他們帶到哪個地步。
很多能料定的事情，在變化的時局中都變得料不到了。
陳明也發愁：“主子，咱們出不去了。”
孫福兒道：“陳明，帶著吉兒趕緊走吧。”
“相信你有法子的。”
“現在走比以後走要簡單許多。”
陳明道：“可是主子，你怎麼辦呢？”
孫福兒道：“你一個人帶不走我們所有人的。”
“保護好吉兒。”
“現在不是磨磨蹭蹭的時候了，一定要當機立斷。”
“能走一個是一個，總比所有人砸在這裡好。”
“快走吧。”
孫福兒真的急了，再三催促著。
陳明猶豫了一番，下定了決心。
“主子，叫胡瑞帶小主子走吧。”
“他知道該往哪邊去。”
“他話雖然不多，心裡還是有主意的。”
“奴才──奴才守著您。”
“武安侯府裡也有奴才這邊幾個人。”
“奴才拼盡全力，也要護您周全。”
說到後來，陳玉的聲音都有一絲顫抖。
孫福兒道：“你倒是忠心。”
“可惜跟了我這一個沒什麼用的主子。”
“不然，你會很好。”
“我沒什麼好處能給你的。”
“跟著我，倒叫你一直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孫福兒很意外。
雖然陳明之前也一個勁地表忠心，但她並沒有相信，只當這是奴才們掛在嘴上的話。
但這一刻，孫福兒相信了陳明的忠。
很感動。
但又很心酸。
孫福兒真沒辦法許他一個遠大的前程。
陳明道：“主子，奴才會竭盡所能的。”
他低垂下眼，瞧不起眼眸裡翻滾的情緒。
孫福兒道：“胡瑞帶著吉兒又能去哪裡呢？”
“也是要東躲西藏的吧！”
“這天下雖然大，但好像沒有我們母子容身的地方。”
“我們就是想去平平安安過自己的日子，也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放過的。”
“原來光是得到平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孫福兒苦苦一笑。
陳明道：“過了眼前的關卡再說以後吧。”
“山裡好藏人的。”
“奴才也有私產，也都跟胡瑞說過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主子，咱們看看能不能去一趟玉蓮觀。”
“那裡，有地道的。”
孫福兒一臉擔憂：“能放我們去嗎？”
陳玉道：“會的。只要他們想順藤摸瓜，那我們就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