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川川 作品

第 35 章(第2頁)



    方慈臉偏到一側。



    好久沒反應。



    逃離這裡四年半,沒成想,但凡一回,所有的一切就再度鋪蓋地她淹沒。



    曲映秋跌回床尾凳,緩了好一陣子,才嚥了咽喉嚨,說,“……你爸完全指望不上,軟弱無能。指望你去聯姻救一救公司,結果你勾搭上聞家少爺,把這聯姻給砸了,砸得毫不留情。沒有資金、沒有親家幫助,這些年,一直是我獨自支撐著這個爛攤子,給念念供血。”



    “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迫不及待逃離這個牢籠,”曲映秋說著流下淚,“可是我呢?我往哪裡逃?你跟念念,還有這家破公司,甚至他媽的不姓曲!我這一輩子,為了方家生孩子為了方家賣命,我最後落了個什麼?”



    方慈默不作。



    頰上還是火辣辣的痛感。



    “我是犯了很多錯,我不該把念念鎖家裡,如果早點送她去治療,現在也許不會落到這個局面,”曲映秋摸索到紙巾,擦擦眼淚,“她溫柔貼,如果好好長大,說不定像能圈裡其他少爺小姐一樣,早早繼承了家業。”



    “……沒有這些,也許你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個古怪的性子,你們姐妹倆都有才華,都繼承了我的強勢果斷,你倆互幫互助,說不定現在方家是



    蒸蒸日上,我跟你爸就放去養老了。”



    “我確實是犯了很多錯。”



    曲映秋最後幾乎是喃喃自語著,步伐虛浮地往外走。



    站定在門前,她說,“方慈,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方慈卻完全沒有再想這件事。



    她已決意要逃出去,此刻羽翼已然豐滿,再回到這個牢籠,那麼這四年半的辛勤,豈不是一場徒勞?



    -



    簽證辦理完畢,她飛回倫敦。



    畢業後的生活,與讀書時幾乎沒太大差別,依舊是點回跑,住處、療養院、律所。



    只不過出差更加頻繁。



    就這樣,從夏到了秋。



    上一個大項目結束,逢著週末,她去療養院探望方念念。



    方念念正在自己房間整理東西,看到她便招招手,比劃:



    「媽了一趟,昨剛走,給咱倆都買了禮物」



    方慈房間門敞開,屋外夕陽斜進。



    這還是這麼些年,曲映秋探望方念念頭一次會順帶給她捎禮物。



    可她內毫無波瀾。



    “你收著吧,我用不上。”



    方念念若有所,「我覺得媽臉色不太好,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家裡快破產了。



    但這消息沒必要告訴方念念,她那個性子,估計會覺得自己是個拖累,馬上就要不治病了道回國。



    “沒事,估計是她工作累著了。”



    方念念拉她坐下,給她遞水果吃:「不止這樣誒,我感覺她消極了很多,臉上有點頹。」



    「她甚至操起我的終身大事了,問我日常有沒有接觸到不錯的男孩子。」



    方慈轉移了話題,轉而問她這周病情有沒有好轉。



    人順著這個話題聊了一陣子,楊姝美醫師正好從念念的治醫師那裡回,道,“醫生說,念念需要多跟人接觸,多嘗試開口。”



    掙扎著要發出音時,那嗓音實在難聽,方念念大概是有理障礙,只在獨自一人時才會進行發練習,甚至在醫師的幫助下都不肯開口。



    楊姝美單獨拉了方慈出去,道,“醫生還說了,這裡畢竟不是她的母語環境,對於她的語言恢復幫助不大,醫生建議再觀察半年,明年看看,能不能把念念轉回到國內的療養院。”



    “……就是脫離了國內的環境,所以她才開朗了許多,如果回去,會不會對她的理健康不好?”方慈道。



    “醫生也有這個擔憂,但她還是建議試一試,”楊姝美沉吟片刻,“……畢竟,換環境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要想徹底痊癒,其實還是得回到舊環境裡,直面創傷本身。”



    方慈點點頭,“那就再觀察一陣子吧,楊醫生,拜託您,平時多費。”



    在房間裡陪念念待了一會,快擦黑時,方慈獨自離開。



    走在療養院綠意盎然的院子裡,眼望著穿著病號服的病人,緒遊離中,不期然看到遠處一個正在散步的病人突然腿軟跌到,



    周圍的人立刻手忙腳亂那病人扶起,扶到旁邊躺椅上坐下。



    有人招呼醫生,有人試圖喚回病人的意識。



    好一陣喧鬧之後,病人才醒。



    方慈有餘悸。



    回到住處,洗完澡護膚時,視線接觸到床頭的煤油燈小擺件,忽然想起方念念比劃的:曲映秋臉色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夏時,在國內見曲映秋的那一面,那時她臉色就有點怪,總好像有點短。



    這個時候,仔細回想曲映秋的話,她才覺出不對勁:曲映秋一向要強,遇事會怪罪這個怪罪那個,但從不會洩,在酒店裡她卻句句是喪的話。



    她也不過五十多歲,那時卻句句都是:我這輩子。



    方慈裡突然升起一個不妙的猜測,她立刻給家裡的司機郝叔叔發消息:



    「叔叔,我媽最近有什麼不對勁嗎?」



    京市比倫敦快七個小時,這時候已是後半夜了。



    方慈裡不安,一直等到凌晨,京市是早上了,郝叔叔的回覆過:



    「太太最近身不舒服,總讓我載她去醫院,但是方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太太不讓說」



    「方慈:什麼病?看的什麼科室?」



    「不知道,太太也沒告訴我」



    怪不得。



    以曲映秋那個性格,若不是自己實在撐不下去了,斷斷不會向她求助。



    這是晴霹靂般的消息。



    方慈陡然覺得身發軟。



    難道她真的要回國嗎?回到京市,為了那點家產,繼續把自己束縛在那圈內規則中?



    她下不了決。



    一夜難眠。



    許是沒睡好,二去上班時,整個人都昏沉沉的。



    小團隊另外個同事已經飛了美國,說是接了個案子,那邊只能開出個人的報酬,於是這小分隊,只剩下她一個人。



    上午就是整理資料歸檔,吃過午飯,小助理吳以珊遞給她一份新文件。



    “姐姐,這是個跨國併購案,收購方是京市的一家公司,被收購方是家在倫敦註冊的公司,涉及許多跨國的條款,被收購方邀您法務顧問,”吳以珊興致勃勃,“咱倆要去京市出差個月!”



    方慈翻了翻,“……怎麼沒有收購方的資料?”



    “哎,對方說是項目還處在保密階段,要我們到了京市面談之後再給。”



    保密的不少見,連請的律師都信不過的卻少見。



    方慈笑了笑,“你告訴他們,得先簽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咱們才能動身呀。收購方這麼幹,倫敦這家公司也同意麼?”



    “聽說他們也有意見呢,不過收購方頭大,胳膊擰不過大腿,”吳以珊聳聳肩,“倫敦的公司也是看在你有京市的背景上,才點名要求你接的,說是為了方便溝通,讓你幫他們談個好價錢。”



    “我只負責沒有法務漏洞,好價錢得是談判官拿下吧。”方慈道。



    “他們意是,要你充分發揮同鄉的優勢,如



    果價格談的好,報酬翻倍給,”吳以珊說著把合同拿給她,指著後面的報酬一欄,“你看,這裡著呢。”



    報酬確實是筆大數目。



    ,方慈就和倫敦的公司簽署了合同,敲定了下週就動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