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351 章 替身

    謝家三年前因為繼承人鬼迷心竅,為了情情愛愛幹了轟動圈內的蠢事,連累家族被幾方勢力聯手打壓,就此沒落,樹倒猢猻散,昔日身居高位的謝董跟雍容華貴的太太離開樸城,在個遠離原來的圈子的小地方落腳,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

    一老友突然聯繫他們,給他們送了個消息。

    這背後的用意暫且不定,光是消息的內容就足以讓他們沒法淡定,他們連夜動身前往峴城,於清晨到達一寺廟門前,滿身都是把衣料沾溼的寒氣。

    寺廟的大門從裡頭打開,白白淨淨的小僧看到他們,見怪不怪,顯然是知道他們的。

    “二位施主。”小僧單手作禮。

    謝老先生跟謝太太要見他們兒子,讓小僧幫忙帶個路。

    小僧為難道:“上次二位來的時候,明空師兄就沒見你們。”

    “我們這回不是來看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是有要緊事。”謝太太忽然開口,她靠著丈夫,書香世家出身,面容素淡,氣質瞧著好,說話輕聲細語的,不含一絲咄咄逼人的尖銳,“真的是很重要的事,麻煩小師父了。”

    小僧嘆口氣:“那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多時,方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又是一番懇求,方丈無法,帶他們進了後院。

    .

    寺廟前院是香客祈福用的,後院則是僧人們的住所,深秋的這個時間點,這裡處處瀰漫著寂寥的空寂。

    三人停在一處禪院前,方丈給他們一炷香時間,隨後會叫人來帶他們離開。

    謝老先生牽著太太,推開院門進去。

    有個瘦瘦高高的僧人背對他們,手拿掃帚清掃院子裡地上的落葉,謝太太當即就有點抽咽。

    “伽月……”

    這裡沒有謝家曾經那個求而不得害人害己的繼承人謝伽月,只有無情無愛的明空師父。

    謝老先生攔住想要走近的太太,對掃地的兒子說:“最近商家老二帶回來了一個人。”

    謝太太激動地補充:“像極了他。”

    僧人掃地的動作沒有出現半拍的停頓,一片片的落葉被他掃得堆在一起,掃帚下溢出沙沙聲。

    “你媽沒誇大,不是一點點像,已經到了接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地步。”

    謝老先生不情緒化,他沉著地講出自己的分析見解:“商家老二不是沈家小子,要只是單純的長得像,他不會那麼上心,他不可能也學沈家小子找替身胡作非為,現在那人跟他住一起,他護得跟眼珠子似的,沈家小子正在找機會搶人,你們那圈子的一些人也在蠢蠢欲動,兒子,這股風明顯不正常。”

    二老迫不及待地走這趟,是為了讓兒子還俗下山。

    只要兒子恢復原來的精氣神,他們就有信心能回到樸城,回到原來的圈子。

    可如今的兒子不僅對權勢不留戀,對塵世也了無牽掛,不肯再入。

    “要是徐斂

    ……要是他,那你去晚了,他怕是就成了商董的弟媳,到那時木已成舟,你可真就什麼都趕不上了,你當初不是說要贖罪的嗎,兒子,這或許是老天爺給你的機會。”

    謝太太懇求著:“你先回樸城看一看,只有看了,你心裡才能有個數不是嗎,我跟你爸在這兒說再多都比不上你看一眼。”

    僧人掃完院子裡的落葉,掃帚還沒放下,就有幾片葉子隨風輕輕飄落下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

    僧人面向二老,一張面龐清瘦至極,依稀可見過去的漂亮乖巧,不到三十的年紀,雙鬢全白,那雙從前慣常帶著笑意,喜歡上徐家小少爺後就被扭曲妒忌滲透的眼中不見悲喜,他雙手合十,嗓音平緩中透著滄桑:“施主,請回吧。”

    話落,他就自行朝著禪房走去,一身僧袍飄逸,背影沉靜,看不出絲毫孤獨的痕跡,只是走路有點不自然,兩條腿都曾讓他父親打斷過。

    ——在得知他打斷了別人的腿,還沒把人關緊,讓人被找到,東窗事發鬧得太過了,必須給幾家一個說法之後。

    謝太太不能抑制地掩面哭出聲來,她失控地拔高音量,尾音帶著顫抖的哭腔:“兒子,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嗎!天底下千奇百怪的事多得很,科學解釋不通的也有,萬一就是那孩子回來了呢,兒子——”

    回答二老的是,緊閉起來的禪房大門。

    .

    商少陵坐在書房。

    半小時前,保鏢給他打電話,人在進療養院不久就不見了。他屈著幾根手指,節奏緩慢地敲著桌面,旁邊是音量調到最高的手機。

    另一邊,被弄暈帶離療養院的陳子輕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神智迷糊,耳邊有什麼人在自言自語的聲音,聽不清。

    “像,真像,比照片裡還像。”

    “這臉是真臉,操,牛逼,這都能找出來。”

    “頭髮的長度,髮型跟穿衣風格都一樣,商二公子用心良苦啊。”

    “敢情以前的傳聞不假,我還以為那是對他的造謠跟誣衊,沒想到他真的學人玩暗戀。”

    “笑死我了,他也太可憐了吧。”

    “還窩囊。”

    “真夠廢的,也只敢在人死後,找個替身發發神經。”

    “那鋒利的手術刀往人脖子上一抵,還不是要他脫褲子就麻利兒的脫褲子,要他跪下來舔就跪下來舔,有實力都不會用。”

    ……

    “聽我爸鬼扯,商家的勢力分佈基本都在國外,在樸城哪能隻手遮天,我還不是輕鬆就將人給撈到了手裡。”

    “那位是個大忙人,他怎麼可能騰出時間,從國外飛過來處理這檔子小事,給連人都看不住的弟弟撐腰。”

    “肯定被商少陵玩過了吧,媽的,髒的我都不玩,但這是他的複製版,破例有什麼不可以的。”

    ……

    陳子輕吃力地撐開點眼皮,模糊的光線裡,一個人呼吸粗重地湊近他,手要往他衣服裡摸,另一隻手拿著一

    粒藥,朝他嘴裡塞。

    就在藥片快碰到他嘴巴的前一刻,似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那人謾罵著被外面的人叫出去,一把槍抵上了他的太陽穴。

    .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子輕的意識漸漸清醒,四肢的虛軟狀態一點點減輕,他撐著胳膊爬起來,發現自己在一張很大的床上。

    陳子輕下意識檢查衣服,還算完整,摸摸屁|股,乾的,沒事兒,他顫巍巍地挪動著身體下了床。

    昨天感冒才好,今天去復建就惹上了這種倒黴事。

    八成是商少陵給害的。

    畢竟他一個小人物初來樸城,實在是不值得哪個費這麼大周章給擄走。

    眼下的形勢是,他被動的用商少陵的資源復建修養,代價是更被動的進了對方的圈子,難免會沾上一身腥。

    說到底,都要歸結於他當年遭遇的那場車禍,人生軌道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改變的。

    他失蹤了,商少陵的人不會不知道……

    前天早上他還給商少陵處理傷口了呢,雖然他是衝著看長睫毛去的。

    陳子輕咬咬後槽牙,擦了把腦門上的汗,他謹慎地走到門口,拽上門把手,一下就給……拽開了?

    門沒鎖?!

    確定了一下,他按捺住驚喜,小心翼翼地往外探頭,見沒人在外面把守就趕緊跑了出去,邊跑邊向後看,生怕有人追上來。

    這是處挺豪華的私人住宅,一個人影都沒有,搞不清人去哪了,寂靜中飽含不尋常的詭異。

    不知道是不是陳子輕的錯覺,他總感覺空氣裡有股子血腥味。

    陳子輕不敢四處查看,他焦急地摸索著找出口,不知不覺來到個拐角,類似是休息區的地方,看見自己的手機在沙發上躺著,沒多想就衝過去拿。

    書房裡,商少陵算算時間,子輕該給他打電話,驚慌無助地哭著喊著向他求救了,他是接不了的,因為他在做手術。

    然而商少陵等了又等,手機遲遲沒響。

    嗒嗒的敲點聲停了下來,書房一時間靜到了極點。

    商少陵無聲地輕笑,看來子輕並沒有走他預想的軌跡,得到打電話求救的機會以後,找的不是他,而是找了警方。

    天真。

    商少陵接電話,那頭的下屬彙報了什麼,他的面色有一瞬的愣怔:“沒有嗎?”

    “對,沒打出去的通話記錄。”

    商少陵靠著椅背,既沒找他,也沒找警方,那子輕拿到手機做了什麼?

    下屬揣摩著主子的心思,回道:“可能只是看了看時間。”

    .

    陳子輕確定自己被抓了多久就把手機揣兜裡,鬼頭鬼腦地繼續找能出去的地方,所過之處依然沒碰到一個人影。他就這麼來到庭院,望了望不高也不低的翻牆,踩著石頭往上夠,指尖夠到牆邊,費勁去抓,手臂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咔嚓響。

    不行,不行不行,手抽筋了。

    陳子輕放棄地收

    回手,隨意揉了揉扯疼了的手臂,想想別的辦法,他四處打量,搬了個路燈過來放在石頭上加高。

    站上去以後身子很晃,陳子輕垂頭去調整站位,頭頂忽然響起一聲惡劣的笑聲。

    他抬起頭,對上一雙臥蠶好看的桃花眼。

    認出了來人是他之前在療養院門口見到的,扇自己幾巴掌的那個神經病。

    這神經病認識商少陵。

    陳子輕想,我在這裡,果然是跟商少陵有關。包括這人的出現。

    他眼珠轉了轉,識時務地對趴在牆外頭的男人伸出了手,發出了求救的信||號||彈。

    沈不渝掃了眼伸到半空的手,他沒去碰,而是莫名其妙地問了個問題:“知道我是誰嗎?”

    陳子輕搖頭。

    男人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姓沈,沈不渝,至死不渝的不渝。”

    陳子輕一臉不在狀態的表情,完全沒有要對這名字發表一番見解的意思。

    沈不渝的面部瞬間就控制不住地黑下去:“裝什麼,你來樸城半個月有了吧,難不成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也沒在哪看到過?”

    陳子輕很坦誠:“沒有啊。”

    潛臺詞是,誰管你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沈不渝繃緊下顎閉了閉眼,提醒自己別忘了正事,冷靜點,今天安排的節目一個都還沒開始。他的本意是居高臨下地冷冷審視牆內的那張臉,投過去的目光裡卻滲出粘膩的痴迷,聲調都像是在哄:“那我問你,我帥,還是商少陵帥?”

    陳子輕毫不猶豫:“你帥。”

    沈不渝愣了愣,他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胸膛不斷震動發出爽朗的笑聲,下一瞬就冷著臉又問:“我跟謝伽月,二選一,你挑一個陪你下黃泉。”

    那是誰啊?不重要。

    這傢伙認錯人了吧,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奇怪。

    不過,這也不重要啦。

    當務之急是先從這地方脫身。

    陳子輕還是秒答,很認真也很誠懇的樣子:“你。”

    尾音剛落,半空中的手就徒然被抓住,那手掌寬大掌心乾燥,抓上來的力氣重又狠。

    .

    在附近監視的人打電話給主子:“二少,沈少的人過去了,他帶走了陳先生。”

    “知道了。”商少陵說,“晚上九點去接他。”

    手機被丟在一邊,力道不算輕,好像帶著某種低氣壓。

    商少陵摸了摸額頭的紗布,一下就揭下來,眯起眼睛看著上面的一點血跡,腦海中浮現的是那人給他上藥的畫面。

    斂之的替身。

    一個他精心照料,養護至今的替代品,一個用來裝載他那些無處可放陳舊灰暗情感的器皿。

    他還在試,他要百分百確認,不能有一絲偏差。

    過了會,手機突然響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接得有多快,快到甚至沒去看一眼來電顯示,以至於他開口就是:“子輕,你……”

    “是我。”

    一道低沉冷厲而有質感的聲音傳來。

    商少陵瞬間斂去所有漂浮不定的情緒,笑道:“哥,你那邊是夜裡吧,什麼事讓你在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書桌上的相框裡是張合照,他和他哥。

    兄弟兩人輪廓眉眼都像,體型身高也相似,背影乍一看不容易區分。

    實際全然不同。

    他們相差十歲,滋生出的是——光陰和閱歷打磨過的深淺。

    “少陵,我在秋山湖那邊的房子要裝修,團隊這兩天會跟你接觸,你負責監督把控。”

    商少陵感到詫異,那房產是他哥三年前買入的,這三年裡都沒動,怎麼現在開始裝修了,還讓他把關。

    “哥,我沒時間。”

    他又不閒。

    “有沒有時間是你的事,你自己調節。”

    商少陵愕然,怎麼他哥給他打電話,像是帶著情緒一樣,他被自己的想法給弄得搖搖頭,他哥從商,他從醫,不在一個領域,不在一個國家,各自忙碌,各有各的生活圈和社交圈,他能有什麼讓他哥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