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24章 啟明製造廠 能不能讓我睡

    宗懷棠以為今晚可以睡了。他還是低估了新室友的做作程度。



    陳子輕一回宿舍就讓他把門反鎖,他不幹,對方不依不饒,偏要他幹。



    “宗技術,你把門鎖了吧。”陳子輕站在門邊,眼前的門上有兩片玻璃,用白色紗布蒙著,他撥開個縫隙,眯著一隻眼睛湊上去,外面黑漆漆的,他這邊的走廊停電了。



    招鬼儀式的時候,他把主線接口拉開了,之後就被宗懷棠拉了回去。



    他們進門前,走廊明明還是亮著的。



    看來鬼來過了。



    那怎麼沒有被他招出來呢,會不會就在那裡,一直站在他旁邊,只是不想現行



    陳子輕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往外看,他移開眼睛。



    幾乎就是那一秒,門外走廊又亮了。



    陳子輕悚然一驚,不等他做什麼,外面就傳來工人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他孃的天天拉線,天天的嚯嚯,怎麼就那麼缺德”



    陳子輕繃到微顫的後背一軟,是工人接上了啊。他壓著被自己撥開一點的紗布,繼續跟宗懷棠說“求你了。”



    宗懷棠人已經快走到布簾子那裡了,聞言整張臉上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



    又來。



    現在“求你”兩個字說得比吃飯喝水還輕鬆。



    誰給的底氣,連招都不換一個。



    幼稚園小朋友想吃糖,還知道變著法子從大人手上討。



    陳子輕充滿依賴意味地喊“宗技術。”



    “別叫我。”宗懷棠聳著眉心冷冷回頭,“你一天是不是要求我八百回,同一招反覆用,你認為還有效果”



    陳子輕一臉疑惑“什麼招”



    他如被侮辱人格看低品德,蹙眉壓制著憤然不滿沒有爭論,輕聲說,“宗技術,我走心的。”



    宗懷棠後背竄了股刺癢,差點忘了這傢伙對他有膽大包天的非分之想。他露出的姿態是好似在看戲劇表演,給拙劣的演技打了個低分“我信你不如信鬼。”



    陳子輕的臉色微微變了“雖然你只是說說,但這種話聽著”



    站在他前面的宗懷棠倏地掀起眼皮,看向他身後的門。



    他瞬間門噤聲,抖著嘴唇,用嘴型問怎麼了



    宗懷棠不說話,只是看著門的方向。



    陳子輕的後背很快就被一片沁骨的涼意啃噬,他不止嘴唇在抖,身子也開始抖,眼睛越來越紅,眼部肌肉越來越僵,生硬地瞪著宗懷棠。



    鬼來了嗎



    陳子輕崩潰地留下了眼淚。



    “嚇哭了”宗懷棠啼笑皆非,“就你這樣還招鬼,你也不怕把鬼招出來,送不回去。”



    陳子輕意識到什麼,他往後看,沒有他以為的畫面。



    “你耍我”陳子輕快步走到宗懷棠面前,眼眶裡的一滴淚在這時滴落下來,模糊了視線,他啞聲,“是不是”



    宗懷棠偏開頭,優越的側臉上疑似一閃而過不自在。



    陳子輕倉促地抹掉眼淚“人嚇人是會嚇死的,宗懷棠”



    宗懷棠被他嗓子裡出來的呼吸混著抽咽給整煩了“是你自己膽小。”



    陳子輕氣得發抖“你明知道我白天才在廁所你揹我去的醫院,我在你背上,你最清楚我是什麼情況剛剛我又去做招鬼儀式,我回來都沒緩好,你還在這時候嚇我。”



    宗懷棠散漫道“膽子是練起來的。”



    陳子輕去他的頭偏過去的那邊,他又把頭偏到另一邊。



    “”陳子輕沒想到宗懷棠竟然還能有這一面,雖然平時也沒少幼稚,但現在真的有點過。



    他翻白眼“你別偏來偏去。”



    宗懷棠不屑極了“你玉皇大帝下凡這都要管”



    陳子輕搓了搓有點紅的鼻子“你正眼看我。”



    宗懷棠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看我,”陳子輕一字一頓,“你心虛。”



    幾乎是才說完,宗懷棠就把頭偏向他,不以為意地笑“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陳子輕眼神複雜。



    宗懷棠的眼角猛跳,操,中激將法了。他這一步,相當於是坐實了對方的猜測。



    昨天在文體場館後面交鋒的那一局結果,再次出現了。



    宗懷棠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強烈的懷疑,他咬住牙關緊緊繃著下顎,整個人沉默到了極點。



    陳子輕語重情深“只要是一個思想和靈魂都很健康的成年男性,一定會具備基本的承擔錯誤的能力,絕不會給自己找藉口,把責往別人頭上丟。宗技術,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宗懷棠抽抽嘴,無奈地舉起雙手“說吧,直接說,要怎麼放過我”



    陳子輕說“你把門鎖了。”



    宗懷棠不理解他為什麼在這件小事上如此執著“你沒長手”



    “長是長的。”陳子輕把手放到身後揹著,“我就是想讓你鎖門。”



    宗懷棠瞥他還溼著的眼尾。



    陳子輕奇怪宗懷棠怎麼突然沒動靜了,他抬頭的同時,宗懷棠說“我沒住進來之前,你晚上門不鎖”



    “也鎖。”



    宗懷棠故作震驚“原來向師傅會鎖門。”



    “我鎖了以後,哎,”陳子輕舔了舔下唇,把起來的一塊皮舔溼舔軟,“你忘沒忘記我叫你幫我看門關沒關那次,一樣的,我鎖了就摸,反覆摸,一遍遍摸。”



    宗懷棠向下打量他用牙含住皮磨了磨,咬下來。



    察覺到自己在看什麼,宗懷棠驟然黑了臉,他忽略了內心那縷情緒,把問題轉到眼前人身上。



    不就是嘴巴皮,直接用手拽掉或者就放那,非要發癲地勾引他這個同性,非要咬,還咬的這麼



    那個有辱斯文低俗露骨的詞在宗懷棠的齒間門滾了一圈,被他無聲吐掉“摸什麼”



    陳子輕說“摸門鎖啊。”



    宗懷棠匪夷所思“你眼睛讓牛糞糊了”



    陳子輕有求於人就不反駁“我這是一種病,精神上的障礙。”



    宗懷棠恍然大悟“精神病,是符合症狀。”



    陳子輕“”



    宗懷棠讓他吃癟了,神情愉悅地撥開他去鎖門。



    陳子輕聽著門裡面的鎖閂拉上的聲響感到無比踏實,他跟宗懷棠扯了會嘴,招鬼帶來的恐懼減淡了不少。



    邀請宗懷棠住進來是對的。



    陳子輕把腳邊的發動機還是什麼零件搬起來,6寸蛋糕大小,竟然重得要死,他本就因為掰手腕拉傷的右手痙攣了一下。



    “這賣廢鐵都能賣大幾百塊。”



    陳子輕緩了緩,再次嘗試著搬起來,吃力地放到牆邊,手上一股子機油味。宗懷棠的東西不少,如果陳子輕沒出上午的事,他必定會積極地上下樓跑好幾趟,把宗懷棠的東西搬到二樓。



    可他萎了。



    宗懷棠又懶,他就拿了個帆船上來,其他全是湯小光搬的。



    湯小光美滋滋地送走大佛,一個人享受一間門宿舍。



    宗懷棠對舊宿舍不懷念,對新宿舍不期待,這個點了東西也沒整理,一部分在陳子輕屋裡,一部分在宗懷棠自己那屋。



    陳子輕四處看看,把宗懷棠的一雙皮鞋拎起來,頭頂忽地響起輕描淡寫的聲音“那會你不是問我怎麼了。”



    “差不多是你哭的時候,門縫底下有影子。”宗懷棠說。



    “啪”



    皮鞋掉在了地上,兩隻東倒西歪。



    陳子輕驚慌地去看宗懷棠,沒發覺到逗弄的痕跡,他倒抽一口涼氣,門外真的是鬼宗懷棠沒在耍他



    “不對啊。”



    他小跑到宗懷棠那裡“鬼有影子的嗎沒有的吧。”雖然只是傳說,具體怎樣不清楚。



    宗懷棠跨過兩隻皮鞋去掀簾子“我說是鬼了”



    “人”陳子輕也像他一樣跨過去,緊跟其後,距離近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貼上去,“誰站門口不出聲”



    宗懷棠有些倦怠地耷拉著眼簾“不知道。”



    陳子輕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那你怎麼也不打開門看看,或者問一下子”



    “我不害怕”宗懷棠拖動小桌。



    這屋原先是鍾明住,他不怎麼寫東西,更不會看書搞小手工之類,小桌就靠牆放。



    宗懷棠的習慣是,小桌要在床邊。



    陳子輕去另一邊幫他抬“你也會害怕啊”



    “向師傅,我是個瘸子。”宗懷棠的身形停在原地,隔著桌子笑望他,“什麼時候鬼來了,你跑到運河那頭了,我連生產區大門都沒出,你說我怕不怕。”



    陳子輕乾巴巴地說“我是看你總嘲笑我膽子小。”



    宗懷棠把桌子放下來“我害怕,跟我嘲笑你不衝突。”



    陳子輕“”



    他用手擦擦桌面,撫摸桌上的粗糙花紋。



    宗懷棠用鋼筆打他的手“消停了,不作了吧,我能睡了吧”



    “今天幸苦宗技術了。”陳子輕抓了抓手背上被打的地方,“東西明天我幫你收拾。”



    該出去了。



    陳子輕轉身背對宗懷棠,一步都沒走就把身子轉回去,虛虛捏他袖口。



    宗懷棠察覺到了,抬手一甩,沒甩掉,反而被捏得更緊,他平時這個時間門早就睡了,生物鐘的紊亂讓他有種直覺,往後都別想再回到早睡晚起的作息。



    見袖子還被捏著,宗懷棠直接把身後的人扯到跟前,按住他的雙肩,低頭逼近他“能不能讓我睡”



    潛臺詞是,要是不能睡,我馬上走。



    我走了,你就別想我再回來。



    陳子輕立刻把手一鬆,依舊沒恢復多少血色的臉上展出慈祥的笑容“你睡你睡。”



    宗懷棠把他推了出去。



    簾子剛放下來就又被拉開,陳子輕納悶地問“宗技術,你當時不告訴我影子的事,讓我以為你騙我的,現在怎麼又說了”



    宗懷棠沒回頭,只在喉間門發出聲“呵”笑“我有權保持沉默吧,向師傅。”



    陳子輕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了,宗懷棠的嘴又毒又緊,除非自己說,願意說,不然真的搞不定,撬不開。



    “是的,你有這個權利。”



    陳子輕還想說話,宗懷棠彎腰脫下一隻皮鞋扔出去,他默默閉上嘴巴,理了理晃動的簾子,回到自己屋裡。



    儘管只隔著一個簾子,卻也跟面對面沒法比。



    陳子輕感覺宗懷棠一走,他這屋的氣溫都下降了,他檢查了一下窗戶,站在窗邊看了看,玻璃窗上印著他的臉。



    人有時候很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臉,盯著看久了會覺得有點陌生。



    再看下去,就會覺得詭異。



    更何況還不是自己的臉,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