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 203 章

    是啊, 為何如此彎彎繞繞。
 

    玉鏡府君沉默了片刻,耳邊猶有有度真君似顛又諷的笑聲。
 

    “讖言”
 

    “有了如此一句讖言,還是賒刀一族最具天賦的雲字輩耗費修為和心力所卜, 師父怎能錯過”
 

    有度真君瞥了潘垚一眼,只見他長髮狼狽垂墜,枷鎖釦著手不能動,卻不以為意。
 

    他伸長了脖子往前一探, 大拇指支稜起, 一擦唇邊的一道血絲。
 

    末了, 勾一道笑意, 有幾分不懷好意, 也有幾分瞧熱鬧。
 

    他像是想通了久遠時代的一些事, 漆黑如深井又滿懷算計的眼裡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好好只因自己多看了這小姑娘一眼, 有些許盤算,竟惹得向來溫和的師弟起了怒意
 

    方才那一場鬥法, 真是招招斃命,刀刀見血,不留一分情誼。
 

    “鈺靈師妹”
 

    “哈哈哈”
 

    靈炁化聲為線,聲音直接入耳,擾攪得人腦殼悶疼。
 

    有度真君的笑聲裡, 滿滿的都是惡意。
 

    笑罷,他停了笑聲, 喚著玉鏡府君的聲音低了幾分, 可以說是有幾分柔和。
 

    “予安師弟, 你可記得,雖說是清修之人,咱們師父卻藏了個寶貝的閨女兒, 他待她如珠似寶,只恨不得將天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捧到她面前,只為她無憂無慮,自在肆意。”
 

    七星宮不戒女色,只是,清修之人為尋仙途,最好斷紅塵,遠因果。
 

    有度真君為求長生幾欲瘋魔,已成執念,自然將師父有閨女兒這一件事瞧不慣。
 

    恨鐵不成鋼,恨鐵不成鋼
 

    師父資質卓越,卻紅塵俗事纏身。
 

    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他如此渴求長生,天卻不予他,而師父,天予他資質出眾,他卻不珍惜,身陷紅塵之中而勘破不透親緣羈絆。
 

    “幾多籌謀,為的是什麼,自然是為了鈺靈能夠仙途平坦。”
 

    有什麼珍寶能比上長生
 

    如今看來,偃骨,那是一個父親,一個修行之人能為至親尋的最好、最重的一份禮。
 

    “哈哈哈如此看來,我是輸了,可是,師弟你也沒有贏”
 

    “錯不了錯不了你身邊這丫頭,她當是鈺靈師妹的轉世”
 

    濃霧起,天上有了浮雲陣陣,有度真君的身影化作千軍萬馬中拖拽的一條細點。
 

    只見鎖鏈拉長,在清冷的天畔留下一道細長的雲炁。
 

    就像徐蒔樹從香江回來時,飛機在藍天中拉下的那條白線。
 

    來時匆匆,走時亦匆匆。
 

    飄雪忽忽而下,周圍很安靜,只有雪落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和。
 

    白雪落在樹梢處,積蓄得多了一下,冬風拂過,落下時的動靜才大了一些,發出簌簌的一聲響。
 

    玉鏡府君看去。
 

    只見雪落下的時候,聲音突兀,嚇了潘垚一跳。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還有些發懵的小姑娘驚跳了下,她瞪圓了眼睛,抬頭看來,還有幾分踏不到實處的愣神。
 

    不遠處,樹梢頭的一隻蓬鬆尾羽松鼠,也瞪圓了那黑而圓的眼睛。
 

    冬日少食,大尾的松鼠都餓得瘦了許多,巴掌大的臉蛋,兩頰邊的腮幫子都瘦削了些,這樣一來,反襯得眼睛愈發的發亮。
 

    和這難得一見雪景的長尾松鼠一樣,小姑娘的眼睛眨巴了幾下,黑黝黝的,可憐巴巴的,有幾分委屈的可愛。
 

    “府君”潘垚鼻頭一酸澀,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要冒大水了。
 

    “這麼說,我前世就是那什麼你師父的閨女兒了”
 

    “不是”玉鏡府君輕咳一聲,一本正經,說得也肯定,“你前世也是潘垚。”
 

    潘垚眼睛一亮,隨即想到了什麼,轉而又黯淡了去。
 

    只聽“啪的”一聲,潘垚的手拍開了玉鏡府君的手,垂墜的雷雲紋跟著一動,小姑娘背過了身,聲音悶悶沉沉的,像被那冰雪的寒氣凍住了一般。
 

    鼻子不通氣,悶悶堵堵,有幾分委屈,有幾分懊惱,還有幾分惶惶然。
 

    “又捉弄我,我前世確實也叫潘垚,可是”
 

    潘垚想著有度真君話裡的意思,回頭再瞧玉鏡府君。
 

    “嗖的”一下,就像被燙到了一樣,這下是連眼神都不敢和玉鏡府君對上了,就怕瞅著裡頭的一分厭煩。
 

    剜骨之痛,藏魂三器的惡,還有身為殘魂時,遊離人世千年的孤寂她只見過這冰山的一角,便知其中的嚴寒殘酷。
 

    而這痛,又是身邊尤為親近,且不設防之人帶來。
 

    旁人瞧了聽了,尚且不忍,更遑論是這遭受切身之痛的事主。
 

    府君他該是多難受啊。
 

    倘若,倘若她的前前世,當然,時間隔了這般久,也許是前前前前世,倘若她真是府君師父的閨女兒,那喚做鈺靈的姑娘,府君的師父之所以如此袖手旁觀,推波助瀾,更甚至有度真君對府君起了歹心,也是由他們師父引出
 

    那麼,那一場陰謀詭計的歹毒,她就是源頭,是惡的伊始了。
 

    這樣一想,以後在府君面前,她該如何自處啊。
 

    一想到這裡,潘垚心裡就煩悶內疚得厲害。
 

    她不敢瞧玉鏡府君,低著頭踢了個石頭。
 

    小石子咕嚕嚕滾過覆蓋了薄薄白雪的草地,雪渣簌簌落下,綠茵茵的青草狼狽地搖了搖。
 

    落了雪,上頭混了些許泥土,瞧過去有些髒兮兮的。
 

    玉鏡府君低頭看去,見到的便是這樣可憐兮兮的小姑娘,髮絲亂翹,眼睛不安的眨著,長睫毛簌簌而動,整個人就像地上這小草一樣。
 

    無精打采,又灰撲撲的。
 

    玉鏡府君正想說什麼。
 

    “嗷痛”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這不,踢了幾個小石頭,心神又沒在上頭,一個不留神,潘垚踢到了個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