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青 作品

第1048章 後事(三)(第2頁)

  要不然,在原歷史上也不至於被王平在陣前罵幾句之後,手底下的軍士就四處逃散。

  所以馮君侯才如此淡定地說出一句“我相信丞相”。

  只聽得馮君侯繼續語氣平靜地說道:

  “上黨之地,我往之不易,而敵往之更難,既然魏文長能打下來,我也能打下來。”

  上黨與鄴城之間的白陘等通道,處於太行山脈的群山中,走是能走,但崎嶇難行。

  當年曹操親領大軍,由白陘進軍,攻打袁紹餘部時。

  曾寫下“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坂詰屈,車輪為之摧”的詩句,可見道路之險。

  所以想要從鄴城大規模支援上黨,談何容易?

  魏賊能從鄴城支援一萬,馮君侯就能從河東幷州等地調兵兩萬。

  為什麼長平之戰的後期趙王要急於求戰,讓趙括替換廉頗,不就是在長平與秦國相持太久,糧草不繼?

  趙國國力本就不如秦國,兩國在長平一帶決戰,秦國調動兵力與運輸糧草的成本,低於趙國。

  最後趙國就是被生生耗得不得不想辦法早點結束這場戰役。

  現在的大漢,動員能力與運輸能力,遠非魏國所能相比。

  更別說現在的魏國有沒有能力和膽量再來一場大決戰都是個疑問。

  就算是它有能力和那個勇氣,誰能保證,馮君侯不能給魏國複製一場長平之戰?

  再說了,魏國真要死保上黨的話,那洛陽呢?河內呢?

  根據糜照和他送出來的那個天女的情報,很容易推斷出,司馬懿與許都的魏國朝廷極有可能已經是貌合神離。

  魏國要死保上黨的話,司馬懿聽不聽調還是一回事。

  就算是聽調,魏國朝廷放不放心司馬懿領兵去河北鄴城,那就更是一回事。

  畢竟鄴城可是魏國最早的國都,算是魏國成立後,被看作是根基之地。

  就算魏國上下齊心協力,大漢可以從幷州河東四面出擊,魏國敢進入平地與大漢相爭麼?

  聽到馮君侯的回答,丞相沉默地看著遙遠的東方,良久才緩緩地說道:

  “既然你有了想法,那放手去做就是。”

  現在的大漢,已經不是僅拘於一州之地的大漢,已經不是隻能小心翼翼不能出一絲一毫差錯的大漢。

  如果說,一些不可避免的差錯,能讓馮永等人更快地成長起來,丞相認為那就是值得的。

  倒是馮君侯,聽到丞相的話,手上不禁頓了頓:

  “丞相不怪我?”

  丞相的目光漸漸眯了起來,聲音有些縹緲:

  “我老了,你們也已經長大了,吾在漢中時,常聞學堂出來的學生對老一輩言:時代變了。”

  丞相伸出乾枯的手指,指向遠方:“以後,是屬於你們的時代。”

  他如喃喃自語,又如在叮囑:

  “吾只希望,你們能開創一個真正的大漢盛世。”

  “滅賊平亂,還天下清晏,保百姓安寧,令子孫後代不復戰亂之苦,復漢家威信,際天接地,無所不及……”

  丞相眼中閃著希冀的光芒,彷彿看到了漢室三興的那一天。

  說著說著,丞相的聲音卻是越來越低,最後變得低不可聞。

  手中的望遠鏡再也握不住,悄然滑落到地上。

  “咣噹!”

  望遠鏡的鏡片碎了一地,馮君侯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丞相!”

  馮永半跪在丞相面前,悲呼一聲,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守在城牆上的將士,不論遠近,皆是手持兵器,單膝跪下,垂淚不止。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關將軍高吭而清亮的聲音在長安上空響起……

  丞相病卒的消息,很快傳遍全軍,將士上下莫不痛哭流涕。

  按丞相生前所囑,以徵西將軍馮永暫統關中諸軍。

  馮永先是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漢中報信,再召來諸將,與眾人一起收斂丞相遺體入棺槨。

  然後披麻戴孝,領頭在丞相棺槨前哭喪。

  軍中一切從簡,為丞相守孝三天過後,馮永便按丞相生前安排,不運遺體回蜀地。

  就在離長安不遠的藍田縣,擇址薄葬,以示不願離開大漢舊都之意。